个人躲到远处，用小刀子刻着他的艺术作品。当他知道我曾经是个青年作家时，便借出工劳动之际，挖来一块青灰色的黏泥，用他那两只纤巧的手，捏了一个鲁迅的人头像送给我。这个泥塑，把鲁迅先生横眉冷对的神色，表现得惟妙惟肖，简直和画像上的鲁迅没有一点差别。为了答谢这种友谊，我送给他一本《安徒生童话》。我们的友谊--一个quot;右派quot;和一个quot;贼quot;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我要告诉你，由于这次节日的接见，我和quot;铁猫quot;之间的友谊，受到了第一次严峻的考验。你还记得我前边写的那场quot;冰球比赛quot;吧!按我的理解，quot;铁猫quot;那天所以不顾脸面，在壕沟的浮冰上去抢那包白糖，完全是为了我。照友谊的程序，quot;铁猫quot;应该把他抢到手的白糖，首先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把它吃掉，这才是道义和友谊的逻辑。不然，quot;罗锅quot;队长也会追寻这斤超限的白糖的。但是，quot;铁猫quot;这几天不但只字不提这件事，反而总是回避着我的目光，好像有无穷的心事萦绕于怀。往常，临睡之前，他常常要我讲些文学名著中的故事给他听，比如：果戈理的《塔拉斯·布尔巴》、雨果的、郭沫若的《孔雀胆》、孙犁的《荷花淀》……这两天，他一躺倒在土炕上，就把脊梁甩给了我。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quot;谜quot;。特别使我惊讶的发现是：有一天，我都睡醒一觉了，当我起炕解手回来时，看见quot;铁猫quot;两眼直呆呆地望着房顶--房顶的犄角上，爬着一只正在吐丝结网的蜘蛛。

    quot;铁猫--quot;

    他马上闭合了眼帘，但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在微微抖动。

    quot;你这是犯什么傻?quot;我用手扒开他的眼帘，用劳改队的语言，半开玩笑地对他说。

    他叹了一口气。

    我看他脸色阴郁，诱导他说：quot;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叫你高兴高兴!quot;

    quot;我不想听。quot;

    quot;你今天是怎么了?quot;

    quot;叶涛，你真的不知道吗?quot;quot;铁猫quot;用胳膊肘支撑起身子，探着头对我说，quot;黄鼎被'少尉'狠狠'咬'了一口，送禁闭室了!quot;说完，他本能地伸长脖子，警觉地向睡在门口第一个铺位的罗允中看了一眼。

    quot;我知道。quot;

    quot;那你怎么还有心思……quot;他眯着眼睛注视着我。

    quot;你哭就能把黄鼎哭出禁闭室吗?quot;

    quot;不哭，可也没心思笑哇!quot;他烦躁地皱着眉头。

    我缄默了一会儿说：

    quot;这个'老帽'还盯着我要那斤白糖哪!说是超重食品，要交给队长，贴上邮票寄回去。quot;

    quot;真?quot;他又翘起身子，眼睛也睁圆了。

    quot;是呵，你把糖放在哪儿啦?quot;

    他迟疑了片刻，像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事情似的，翻了褥子角，一下在炕上跳了起来：quot;真他妈的怪了，那包糖怎么自个儿长翅膀了。quot;

    quot;小声点!quot;我拉着他的一只手。

    quot;丢了东西为什么还要小声?quot;quot;铁猫quot;甩开我的手，quot;呼啦quot;一下，把整条被子一掀，扔到邻居身上，高声朝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