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一两个月,我和quot;铁猫quot;疏远了。
尽管我们铺位紧紧相连,我们心中却如同隔着一座珠穆朗玛峰。虽然,一到晚上,我透过蚊帐稀疏的洞眼,常常看见quot;铁猫quot;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在朝我望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我总是装看不见,或者干脆翻个身,把脊梁甩给他那双窥视我的目光。
但是,每当我对quot;铁猫quot;的电波表示绝缘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酸楚之感。因为在这些日子的劳动中,虽然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从偶然相遇的一瞥目光中,或在劳动时不可避免的接触里,quot;铁猫quot;似乎在有意地弥合我们友谊的裂痕。
劳改队干活喜欢采取分段包干的办法,而我们那位quot;少尉quot;班长,分派活段时又以床铺的次序为顺序,因此我在疏浚排水沟时,总是和quot;铁猫quot;挨在一起。quot;少尉quot;班长为了便于检查工效,在甲和乙的活段交接处,插上柳条之类的东西,当作各自责任区的标志。罪犯们尽管虚弱得如同插在身旁的柳条一样弱不禁风,但争强好胜的本能还是有的;所以只要标记一插,喧沸的工地立刻鸦雀无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quot;嘿嘿quot;的咬牙使劲声,和铁锨挖泥的声音了。
朋友!如果叫我把墨水填满方格子的稿纸,我自信不是个低能儿;但一天之内,把十几立方的河泥,甩上高高的堤坡,则常常是名落孙山的一个。可是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我这把铁锨闹了邪,在疏浚排水沟时,我从老牛破车疙瘩鞍的最后一名,一跃而为坐飞机驾火箭的高效手,常常是我第一个挖完我的责任段。相反,如同狸猫一样灵活的quot;铁猫quot;,往常在劳改队所有的活茬里,凭他的心灵手巧,总是名列前茅;而在这次疏浚排水沟的工序里,却和我颠倒了位置,竟然骑上了老牛,成为我们二十几个成员中的尾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这个quot;?quot;也只是偶尔在我头脑里闪现一下,就像夏夜的流星那样,瞬息之间就飞逝了。不是我不愿意去思考这个quot;?quot;,而是我没有精力去思考这样的问题。由于几度浮肿,两腿沉得如同灌铅,一天劳动之后,身体好像一把散了骨儿的伞。因此,每当我挖完了五米的责任段之后把铁锨一扔,就躺倒在河坡上,即使身子之下是我刚刚甩上来的软泥,那也在所不顾了。软泥怕什么?躺在软泥上更舒服,它是架设在大自然里的一张quot;席梦思quot;嘛,不到收工哨子响我是决不爬起来的。
有一天,我挖完责任活段之后,又像个休克患者一样躺在河坡上,突然被争吵声惊醒了。我把两条胳膊当成支架,撑起上半身看了看,是quot;铁猫quot;和quot;少尉quot;班长发生了口角:
quot;你怎么总拖咱们班的后腿?quot;quot;少尉quot;拿着一根红白间隔的花杆,一边检查quot;铁猫quot;挖河的深度,一边气势汹汹地朝他喊着。
quot;十个指头不一般齐,有快的就有慢的!quot;quot;铁猫quot;不以为然地回答。
quot;你别跟我变戏法,耍魔术!quot;
quot;我不是杂技团来的,这你应该知道。quot;
quot;我知道得很清楚!quot;quot;少尉quot;眯缝着那对充血的红眼珠,斜瞥着站在沟心的quot;铁猫quot;说道,quot;从你第一天变魔术,我就看穿了。quot;
quot;我不懂你的意思!quot;
quot;少尉quot;不阴不阳地朝quot;铁猫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