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五回到家,却跟云奶奶说,有个朋友办喜事,叫他去帮着忙活几天。云奶奶说:quot;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事上多上点心是好事。quot;那五说:quot; 可我这一身儿亮不出去呀!
想找您拆兑俩钱,上估衣铺赁两件行头。quot;云奶奶说:quot;估衣铺衣裳穿不合体,再说烧了扯了的他拿大价儿讹咱,咱赔不起。我这儿有爷爷留下的几件衣裳,都是好料子。我给你改改,保你穿出去打眼。quot; 说着云奶奶就给那五量尺寸,然后从樟木箱中找出几件香云纱的、杭纺的、横罗的袍子、马褂,让那五挑出心爱的,连夜就着煤油灯赶作起来。那五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一睁眼,衣裳烫得平平整整,叠好放在椅子上。他兴冲冲地爬起来试着一穿,不光合体,而且样式也新--云奶奶近来靠做针线过日子,对服装样式并不落伍。那五穿好衣服过去道谢,云奶奶已经出门买菜去了。他自己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确像个极有资财的青年东家,只可惜少一顶合适的帽子,没钱买,赶紧去剪剪头,油擦亮点,卷儿吹大点,也顶个好帽子使唤。
这清音茶社在天桥三角市场的西南方,距离天桥中心有一箭之路。穿过那些撂地的卖艺场,矮板凳大布棚的饮食摊,绕过宝三带耍中幡的摔跤场,这里显得稍冷清了一点。两旁也挤满了摊子。有修脚的、点痦子的、拿猴子的、代写书信、细批八字、圆梦看相、拔牙补牙、戏装照相的。膏药铺门口摆着锅,一个学徒耍着两根棒槌似的东西在搅锅里的膏药,喊着:quot;专治五淋白浊,五痨七伤。quot;直到西头,才看见秫秸墙抹灰,挂着一溜红色小木牌幌子的quot;清音茶社quot;。门口挂着半截门帘,一位戴着草帽、白布衫敞着怀的人,手里托个柳条编的小笸萝,一面掂得里面硬币哗哗响,一面大声喊:quot;唉,还有不怕甜的没有?还有不怕甜的没有?quot;那五心想:quot; 怎么,这里改了卖吃食了?quot;可那人又接着喊了:quot;听听贾凤魁的小嗓子吧?蹦瓷不叫蹦瓷,品品那小味吧!旱香瓜、喝了蜜,良乡栗子也比不上、冰糖疙瘩似的甜喽 ......quot;灰墙上贴满了大红纸写的人名,什么quot;一斗珠quot;quot;白茉莉 quot;,有几个人名是用金箔剪了贴上的,其中有贾凤魁。
那五伸手一掀帘,拿笸箩的人伸胳膊挡住他问道:quot;您贵姓?quot;“我姓那呀,怎么着,听玩意还要报户口......quot; 那人并不理会那五的刺话,只把布帘一挑,高声喊道:quot;那五爷到!quot;里边就像回声似的喊了起来:quot;那五爷到!quot;quot;五爷来了,快请! quot;quot;请咧!quot; 有两三个茶房,一块拥了过来。先请安后带路,把那五让到正中偏左的一个茶桌旁,桌上已摆满了黑白瓜子,几片西瓜。一个茶房送来了茶碗,紧接着就有人送上一块洒了香水的热毛巾。那五伸手去接毛巾,一卷软软的东西就塞到了他手心上。那五擦过脸,低头一看,二十元纸币包着一张字条,上写quot;风雨归舟quot;。
那五定下神来,这才打量这茶社和舞台。
茶社不大,池子里摆着七八张桌子,桌子上多半有果盘。
靠后边儿桌空着。前边儿桌子,多半都坐着三五个人。只和他斜吊角靠台边处的一桌上,也是单人独坐。看来比那五还小几岁。西服革履,结着大红底子绣金龙的领带。两廊和后排,全是窄条凳。那儿人倒是挤得满满的,不过一到段子快刹尾,就忽忽地往外走。等到打钱的过去,又呼呼地坐进来。
这舞台是没有后台的。台后墙上挂了些 quot;歌舞升平quot;、quot;声遏青云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