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个女兵过了一村又一村。逢人就打听:“见到新四军部队了吗?”回答都是: “才过去没多远,往东走了。”直到黄昏,才看到村头的第一个哨兵。
忆严叫小高跑步去打听情况。小高去了一会儿,笑嘻嘻跑回来说:“忆严,到了你要去的地方了。”
“别耍贫嘴,哪个部队?”
“泰山部队!”小高一字一顿地说,说完撤了下嘴,“怎么?不是你正要去的啊?”
“泰山部队”并不是文工团跟随行动的那支部队。可是周忆严一听,两只眼格外地闪亮了。
忆严初到文工团来,还是个小姑娘。那时是游击环境。过封锁线,穿敌占区,得有个大同志领着;分散活动,隐蔽埋伏,须有个大人带着。团里把照管忆严的工作交给了老团员孙震。说是老团员,他也不过22岁,比忆严大个六七岁。可是对一个十三四的孩子来说,他当然是个大人,何况他天生来就长了一脸络腮胡子,半个月不刮脸就看不清嘴唇眉毛,而那时候刮脸机会又很少。
他们在一起,形影不离。先是叔叔带个小侄女;随后大哥哥带个小妹妹;再随后可就成了一个男青年陪着个女青年。不过他们这种亲密关系是历史形成的,由来已久的,无论别人和他们自己,谁也没感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孙震力大气粗,搭舞台搬幕布是好手,可演起戏来实在没一点灵气。台词向来是记不住的,胳膊腿一上台就不听使唤。他要求调换工作,领导也赞成放他走,以便更能发挥他的力量。他去战斗部队当了文化教员,不到两年,成了个能征善战的连长。
他离开文工团后,开始一个星期来一封信,信上几乎写上全班人的名字,自然也有忆严;过了一阵,变成一个月一封,只写几个和他关系密切的人的名字,里边也有忆严;不知怎么闹的,后来固定了每两个来月一封,却只写周忆严一个人的名字了。这件事变化的挺自然,谁也没有吃惊,也没有成为新闻,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忆严自己不大在嘴里念叨孙震了,人们一提孙大胡子,忆严则脸上泛红,极力把视线转向脚下,以掩藏眸子里跳动的火花。
现在小高揶揄她,她就故意板起了脸:“那咱们的部队呢?”
“不知道,”小高说:“哨兵讲,要打听情况请上连部。你看是大伙一块去,还是又派我一个人去?”
“鬼!”忆严捅了她一拳,“就你废话多!”
她们三个兴冲冲地进了村子,找到了连部。孙大胡子当真从屋里迎她们的时候,不光她们感到意外——没想到恰好是孙震这个连,孙大胡子更意外。
“哈哈,你们像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三棵蘑菇!”他张着大手拍完忆严拍小高,单单和俞洁握握手,“怎么连电话也不先打一个。”
小高说:“要能打电话,就到不了你这儿了。我们掉队了!在追赶队伍。”
忆严说:“我们团正跟着黄河部队行动。”
“不管在哪儿,你们到了我这儿,我就要把你们收容下。”孙胡子粗声粗气地说:“我是后卫连,我后边再没有咱们的部队了。”
他把三个人身上背的东西连抢带夺弄到手,领她们进了屋内。叫卫生员给俞洁上药,叫通信员上伙房弄饭,他自己往锅里加上半桶水,拉着风箱给她们烧洗脚水。三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述她们的掉队经过。
“你们就感谢马克思暗中保佑吧!”孙震听她们说完,作了个鬼脸,“天知道你们怎么会没当俘虏!”
他告诉她们,当她们从那庙里出发时,敌人的先头部队正在沂蒙山南麓,距他们不到十里地。而且居高临下,肯定能把她们看清楚!
孙大胡子又说:“这次部队转移,是一次战略行动。文工团下部队演戏的那几天,国民党正有一百个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