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兵败野人山-孤旅
人们就像那些沙漠里的蝗虫一样漫山遍野去觅食。
“饥不择食”。白天,饥肠辘辘的士兵在山沟和森林里寻找一切可以被称作食物的东西:野果、菌类、植物块茎、野芭蕉。人们捕杀飞鸟、青蛙、老鼠、蛇,掏蜂窝、蚂蚁窝,还有饿极的人吞食动物粪便。总之,计较这些食物是否可口或者卫生,但凡能够下肚的东西都成为人们寻觅和争夺的对象。
入夜,天地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动物出没的树林里,溪水旁,到处都埋伏着幽灵般的憧憧人影。人们端着上膛的步枪,眼睛里闪动着野兽的饿光,焦急地期待着猎物撞上枪口。当骤起的枪声打破山林的寂静时,运气好的猎手果然能够碰上一头野猪或者麂子,于是人们就兴高采烈地簇拥着猎物下山去。可是不多久,人们就不愿意同寨子里的人分享胜利果实了。因为山上猎物越来越少。后来枪声一响,人们就在山上燃起篝火,将血淋淋的猎物分成无数份,然后连皮带肉吞得精光。当山寨里的人们发现山上不再有兽肉抬下来的时候,就派出许多军官上山,监督并严惩那些敢于擅自私分猎物的士兵。
弱肉强食和生存竞争的冲突由此迅速升级。
有时枪声一响,士兵还没来得及把猎物藏起来,军官就赶到了。士兵两手空空,眼睁睁看着猎物被抢走,自然不肯罢休。于是山上天天都有冲突发生,互相火并和军官失踪的事件也层出不穷。
即使这样的日子也维持不久。更大的不幸很快就要到来。
六月,当地人谈虎变色的雨季降临了。
在印度洋高空积集了整整一冬的暖湿气流被强劲的西南季风搅动着,像一万艘浩浩荡荡的无敌舰队,气势汹汹地闯入南亚次大陆的万里晴空,缅甸的太阳顷刻消失了,翻滚的浓云犹如一座座沉重的大山低低地挤压着城市和乡村的屋顶。凶猛的雨丝像呼啸的长鞭不停地抽打大地和河流。道路被冲断,桥梁被卷走,低洼地变成一片汪洋。在胡康河谷,洪水一夜间吞没了所有的山谷和平地,不及逃跑的人畜转眼间就被浊浪席卷而去。雷声像战鼓轰鸣,球形闪电一次又一次地轰击古老的原始森林,将千年古木拦腰劈成两段。
大自然露出了狞恶的面目。
布帕布尔的土著山寨,一幢简陋的竹楼里,杜聿明半卧在火塘边,昏昏欲睡。不到一个月,威风凛凛的杜长官看上去判若两人: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磨破的衣衫肮脏不堪。在火塘的吊锅里,煨着一碗粗糙的野猪肉和芭蕉根。朝湿的柴草不时腾起浓烟,呛得长官虚弱的肺部爆发出一阵阵猛咳。
他患了可怕的回归热。
雨季一到,凶恶的疟蚊就不分白天黑夜地向人类发起进攻,把病毒和疟原虫散播在他们的血液中。一连数日,高热和高寒轮番地折磨着这位长官,时而如熬炎夏,时而如坠冰窟。他不吃不喝,并开始出现谵语和昏迷。医官们全都焦急万分束手无策,部下们唯一能够表达的忠诚是:让长官面前那口吊锅里始终煨着最好的食物。
现在,大难临头的杜长官只好听天由命。他喘息着,同病魔苦苦搏斗。
暴风雨还在猛烈地摇撼着这幢简陋的竹楼,仿佛要把它连根拔起。
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外面传来许多乱糟糟的奔走和喊叫声,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杜聿明蓦然一惊,清醒过来。
卫队长常恩国水淋淋地奔进来,报告说医院竹楼倒坍,压死许多伤病员。杜聿明听了,黯然神伤,吩咐把幸存的伤病员搬进自己的竹楼来。
常队长面有难色,劝阻道:“长官,那些伤员有好几百,再说你自己的病也不轻呀。”
参谋长和医官也纷纷劝阻。杜聿明神色凄凉,仰天长叹:
“莫非我第五军注定要葬身这片不毛之地么?”语罢大哭。
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