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罂粟王国
,我又拉过来,但是双方都没有取得实质性胜利。山民兴致勃勃地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公开评论,出谋划策,好像头人的成败关系到大家的集体利益。最后头人以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取得成功,猎枪以二十三甩半的价格成交,阿金成为当地第一个使用双筒猎枪而不是传统火铳打狗熊的猎人。只可惜好景不长,他在半年后被一头发疯的黑熊咬掉一只胳膊。
头人阿金喜孜孜地说,马帮是嗡嗡飞舞的蜜蜂,是翩翩起舞的彩蝶,是金三角盛开的罂粟花吸引他们来采蜜,要是山里没有罂粟花,蜜蜂还会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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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在竹楼里偶然看见我发自内心敬重的房东,那个又做母亲的年轻妇女金蛮卜抱着粗粗的“舵把筒”,像哺乳小鸟一样,将吸入嘴里的烟雾一口口吐进婴儿口中。当地人早婚,金蛮卜虽为人母,年龄却并不比我大。我始则惊讶,随后像头发怒的公熊一样冲上前去,抢过她的烟筒扔得远远的。
她迷惑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因气愤而涨红的脸,那双纯净如水的眼睛里写满问号,好像是在小心地询问,我做错什么事情吗?
我大声质问她,愤怒使我的声音走了调。我说:“你……怎么能这样?”
她低头到处找找,又仰起脸紧张地问我:“哪样?我,怎么啦?”
当她弄清楚我生气的原因后,立刻轻松地笑起来,连连安慰我说:“不有关系不有关系,小汉人!我们世世代代这样喂娃子,(母亲)吸了大烟,奶水就好,娃子吃了不闹病。不信你看……”她抬起一只丰满的乳房,用手轻轻一挤,雪白的乳汁就像珍珠泉一样喷出来,臊得我满脸通红。
“……娃子要是闹睡,闹肚子,你给他喷几口(烟),他就好了,睡得乖乖的。不光娃子,我们大人要是闹病,头疼肚子疼,打摆子,吸吸烟,再不就吞一丁点生烟,保准你壮得跟头黑熊一样。”
“生病可以吃药,为什么要吸鸦片呢?你不知道有很大危害吗?”我对她的理论并不信服,觉得是她在为自己的恶习辩解。
“我们不有药,鸦片就是药。你刚来,打摆子,发烧头热,就是给你喷了烟,吞了生鸦片才好的。”我大惊,愣了一阵,只好躲到一边去。那个婴儿果然在母亲悉心照料下安睡过去。
在我曾经短暂地走过金三角的那段日子,我看见美丽的罂粟花不仅像旗帜一样飘扬在掸邦高原的红土地上,而且它的根系还深植于那些山地民族的灵魂里。他们从未走出大山,原始封闭,大自然给予他们的唯一恩赐就是贫穷和罂粟。他们在努力同贫穷搏斗的同时收获罪恶,罂粟是他们通往天堂或者地狱的唯一途径。他们决不是天生的罪犯,然而正是这些救助和呵护过我的善良而勤劳的山民,他们源源不断种植出来的大烟被提炼成更加可怕的海洛英,走私到中国大陆,到亚洲、欧洲、美洲和世界各地,毒害全球人类和他们的后代。魔鬼不是自己生长出来,而是被包括我的恩人罗勒大哥一家这样善良的人们共同制造并释放出来的。
联合国禁毒署资料,二十世纪下半叶,在亚洲南部以种植罂粟为生的各国人数超过一千万人,地域主要分布在萨尔江流域直至湄公河流域的大约二十万平方公里的三角形地带,区域面积之广大,相当于缅甸国土的三分之一,或者七个台湾岛加在一起的总和。
这个区域就被形象地称为“魔鬼金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