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1964-1975)-恩恩相报
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并且怎么才能够做到。
相比之下让人操心最少的是老五湘月。湘月实在是一个最知道疼怜父母的好闺女,在她两岁的时候她就知道不给大人添麻烦是一个女儿家的本份。她做得好极了。正如人们看到的那样,湘月极像母亲,美目如杏、樱桃小嘴、脸蛋儿红扑扑的、皮肤么,但是她是明白自己的。有时候你用不着说什么,用不着告诉她你的事,用不着交流,甚至用不着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你却知道她就在你的身边,在你的生活里,你就对生命充满了信心,你就不会轻易地放弃。这就是乌云的想法。
在重庆沙坪坝区一个依山面江的院子里,他们有了一栋不错的房子。那是一栋老式的青麻石砌成的二层楼房,过去它属于一位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房子隐藏在一大片樟树和夹竹桃之间,山墙上攀满了藤类植物。房子的前后有两个很大的院子。屋后的院子因为遮阳,长期荒芜了,在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上落满了金币似的枯树叶。有一个废弃的水池,喷口已经长出了一丛生机勃勃的剑草,一尊欧洲风格的大理石雕像像是站累了似的倒在池子边上,是个体形丰满的美人儿。池子里有一群无人打扰的蝌蚪,到了春天的时候它们都乐意变成青蛙,但过不多久,那里又会重新出现一群蝌蚪的。前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在一年当中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青青的,由此做了孩子们最喜欢的游乐场所。有一条小路从这里一直通向山下的公路。黄昏的时候,他们常常走出家,在草地上坐下来。山下是化龙桥,红岩村坐落在半山腰上,对岸是江北,嘉陵江从他们的脚下逶迤流过,江面上风帆点点,有时小火轮冒着黑烟突突地开来,鸣一声笛,两岸间就有很长时间的回音去去来来。孩子们在附近的草地上嬉闹,追过去又追过来。谁跌倒了,就哭,他们不理他,那哭声一会儿就止住了,换成了笑声,一切仍然继续。天黑尽的时候,山城一片灯火,他们和孩子就或静或动地与那些童话一般的灯火遥遥相望了。
这是他们生活最安宁的一个时期。
乌云的单位离家不太远,医院条件不错,用不着忙得昏天黑地,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照料家庭。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大家庭,作为家庭主妇她有太多的事需要操持。家里一共有十口人,他们夫妇俩,五个孩子,一个勤务兵和两个阿姨。勤务兵叫李部,十七八岁,是河南信阳人,他负责家中的粗重活,以及家庭与外界的联系,人很腼腆,吃饭的时候总不肯上桌,躲得远远的。晚上没事了,他就拿一支笛子,坐在后院的水池边吹,吹《我是一个兵》,吹《毛主席的战士》,或者是《打靶归来》,反反复复就这几曲,有时换个新曲子,怎么吹也吹不好,还是变回来,继续吹《我是一个兵》,态度极认真。路阳读中学,京阳读小学,湘阳上托儿所,路阳和京阳读的是西南军区八一子弟学校,是寄宿学校,湘阳的托儿所也是部队的,同样是寄宿,每周只回家一次,这样过去给每个孩子请的阿姨就交回组织上了。带京阳的朱妈坚决要留下来,她在山东海城的哥哥不愿她待在家里,一定要把守寡的妹妹再嫁出去,可是朱妈对嫁人已经害怕了,她不想再和男人一起过日子,就是说她在山东老家不可能再待下去了。要么你们留下我来,要么我出家做尼姑去!朱妈坚定地对乌云说。朱妈是苦出身,是阶级同胞,我们干了几十年革命,怎么能让她去干封建迷信那一套呢?关山林对乌云说。朱妈确实是个尽心的阿姨,而且手脚麻利,又收拾得干净,所以,在考虑留谁下来照顾会阳和湘月的时候,乌云就选择了朱妈。朱妈对此感激不尽,她执意要把组织上给她的保姆费交给乌云,乌云当然不能收下,朱妈就急了,说,那你还是不把我当自家人。乌云就给她细细地解释,说,组织上安排你到我家来,那也是一份革命工作,你看老关和我都从组织那里领了一份工资,你拿到的也是一份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