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1975-1996)-似水流年德米:你好。
个政党,社会主义阵营出现了什么变化,这个国家和那个国家打成什么样子,这些事情她不关心,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不免让老关失望。老关不希望他的孩子对政治漠不关心,老关认为这是大事,是原则问题,或者说是根本上的问题。湘月对她父亲的严肃批评总是嘻嘻哈哈,她有足够的办法让她的父亲没法严肃起来,实际上,最后他总是拿湘月没有办法。湘月年轻、活泼、迷人,她有随心所欲的权利,可一个战斗了六十年的老布尔什维克在一个什么政治也不关心的小丫头面前束手无策、缴械投降,而且这小丫头还是他的女儿,这种事,让你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我觉得我们和我们的后代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同样用美好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同样用善意的心来对待这个世界,同样用真切的胸怀去拥抱这个世界,但我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却根本地不同。湘月还有一件事让我不能理解,她二十四岁了,一直没谈恋爱,说是有几个男朋友,但不是恋爱的那一种。当然不会是她的问题,这孩子迷人,也不好高骛远,没有哪个男孩子会不喜欢她。前几天她收拾出国前的东西时,把一大包信件交给我,要我替她保存,总有好几百封吧,她说那是人家写给她的信,大多是情书,从上大学开始就有。她说我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随便看,但不许告诉别人,因为这属于隐私。我问她,既然她不准备和人家谈,又何必保留那些信件?她说,那能怎么样?把它们退回去?把它们烧了?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呀!我能把我生活的一部分退回去或是烧掉吗?她还对我说,她日后若是有一个女儿,她不会干涉她女儿的恋爱和婚姻,她想和谁恋爱就和谁恋爱,想什么时候恋爱就什么时候恋爱,但有一点,她必须有出类拔萃的成就,还有,她的女儿最好别在十六岁之前恋爱,如果那样,她这个做母亲的无法向女儿解释清楚冰激凌和心之间谁更重要。你瞧,这就是我那个即将要出远门的小女儿。
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我这里有远藤老师的一封信,信是用中文写的,夹在他送我的那部书里。远藤老师在信里介绍了一些他1948年回国后的情况。他回国后先是在一家战争难民服务机构工作,以后又被美军招聘到一个处理国际间战争赔偿事务的组织做翻译,1956年他被他的老师召回日本早稻田大学,做老师的助教,四年后他被提升为教授并与他现在的妻子结婚。他有两个女儿,她们都去了美国,在那里定了居。远藤老师还说了一些与此无关的话。他提到了在东北药科专门学校的事,他说我是他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之一,他为有我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远藤老师在信里留下了他的地址,他希望能和我见一面,在我的国家或是他的国家。
想告诉你的是我非常感激远藤老师,他是我的第一个老师,他教会了我很多,但我不会和他见面,也不会和他联系,我更不会像湘月那样,保留着生活的一切。我会把这封信烧掉的,我毕竟不是我的女儿。
如果你将来还有机会和远藤老师联系。请代我这个学生向他真诚地问好。
致礼
乌云
1986年 11月 8日 德米:你好。
又有好长时间没有给你写信了,总感到精力不济,思维也有些迟钝,一坐到桌前,脑子就开始游移。休息已经好几年了,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的,老关一个人关在他的房间里看书,这二十多年他该看完整整一个图书馆的藏书了吧!可是他总不肯放过那些书,犟得让人想流泪,组织上要他写回忆录,好多人都在写,可他不,他说,我这一辈子还没完呢,我写那东西干什么?他就那么固执地较着劲儿,不知是在和别人还是在和自己。
朱妈也老了,也不太爱走动了,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坐在她的房间里发呆,有时候就坐在那里睡着了。她老家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