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小姨说。我会重新安排你的工作,……当然,还有生活。
小姨在满都固勒进门前正缝着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她把那件衣服放下,看了满都固勒一眼,很奇怪地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我的工作在这里,我的生活也在这里,它们和你没有失系,我没有理由跟着你走。
满都固勒说,我的妻子两年前去世了,我现在一个人过日子……
小姨更加奇怪了,说,你妻子去世我很难过,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满都固勒说,我是说,我们可以……
不。小姨拦住满都固勒,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现在你听好了,我不会做你的填房,那办不到。你可以找另外的女人做你的填房。你管着一个省,这很容易。
满都固勒解释说,不是填房,怎么是填房呢?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我们夫妻了三年,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们不过是把断掉的日子重新续起来罢了。
小姨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的孩子,你要
小姨看着满都固勒。她的目光有点冷。那是英雄满都固勒,他已经不年轻了,两腮有了多余的赘肉,肚子有点膨松,行动四平八稳,失去了往日的冲动和敏捷;但他仍然那么魁梧,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那么刚愎自负,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小姨走过去,把他手中的茶杯拿了过来,放到一边。那是一开始她递到他手中的。小姨的意思是她不想让他喝完那杯茶,他不配喝完那杯茶。她那样做让他很窘迫。
小姨说,你是怎么想的?这让我太奇怪了。你以为那是什么?你要我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女人,你不要我的时候我就是你一个可以牺牲的同志,可以轻易地丢给敌人,让我承受本该你也承受的劫难。我被那些男人按在地上用绳子捆绑起来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被人剥掉衣裳吊在房檐下的时候你在哪儿?我被人用鞭子抽打着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你想起来了,你愧疚了,或者你觉得我仍然是一个可心的女人,你又想要我了,你是不是想,你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用绳子把我给捆绑起来,把我的衣裳剥掉,用皮鞭抽我?你是不是认为你和那些人一样拥有这样的权力?
小姨有激动。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毛皮闪烁的梅花鹿。她高高地扬着下颏,是迎着风沐着雨的样子。
满都固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低下头,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小姨有些讽刺地说,你要是知道了,你会从你那个地窖里钻出来救我吗?
满都固勒急了,他抬起头来,大声地发誓道:会,我肯定会!
是吗?小姨盯着满都固勒说。
满都固勒有点不高兴,还有点委屈。他知道小姨是深深地受了伤害,她是要用她受到的伤 害来报复他。但他不能发火,他想发火却不能发,他知道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得相当糟糕了,他不能让事情更加糟糕。
满都固勒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说,梅琴你知道那是迫不得已,那是一个意外,在敌人重重的包围下,谁也没有办法用更好的方式来解决这样的意外。我已经尽力了,我只能这样做。
小姨说,你尽力了吗?你是怎样尽力的呢?你怎么会想到要杀死我的孩子?你怎么会让我掐死他?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被人一撕两断 的。他们从我手中夺过了他,他们当着我的面, 拎着孩子的两只脚,就那么……孩子是突然间没有了哭声。他的血溅在我的脸上。他的血糊住了我的眼睛,然后流淌进我的嘴里。你想知道你的孩子的血是什么滋味的吗?
小姨盯着满都固勒,那的目光非常非常凄 冷。
不!
是甜的。你的孩子的血是甜的。
满都固勒被击中了。他被击中得很重。他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