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司令
。我就闷头干实事,可光搞业务不搞运动也不成,人家说你不忠于毛主席,咱就接待红卫兵小将。这也是苦差使。外地串连来的红卫兵一拨一拨,有的客气,有的穷横,不管他们嘛样,得管吃喝住,弄毯子弄席子弄稻草帘子,叫他们住;给他们买绒衣棉帽;他们白吃自拿,就往帐上记,反正上边有精神,支援小将们。管这种事儿,苦大累,那些小祖宗那么好侍候呀。我们设备处三番五次挪,绘他们腾住处,没窝儿了,最后只好搬到局长办公室外间的会议室里办公。这时别的处都成立quot;造反队quot;,唯独我们没成立,这样就像我们不革命,对quot;文化大革命quot;有情绪有看法有意见,无形中就有压力了。我想个办法,天天下午坚持两个钟头学习,念文件,念社论,两报一刊社论,学语录,唱语录歌,唱国际歌,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可风言风语就来了,说我们设备处是quot;逍遥处quot;。那时不是有句口号叫:quot;不革命就是反革命quot;吗?一个老局长对我说:quot;你们怎么这么保守呢?人家都成立队了,你们这样不怕人说?quot;还有一个老技术干部,人不错,也悄悄劝我:quot;你们也别叫人家有看法,总得有所表示。quot;我琢磨一下,就找来一份传单,是别的quot;造反队quot;成立的宣言,基本上词句不动,改改后边的署名,起个组织的名字,叫quot;东方红造反队quot;。刻钢板印传单,还是老局长帮着我们翻片儿印的,贴出去,就算成立了。我们这个组织是这局里最后成立的,这个局里也是山河一片红了。其实,成立了也麻烦。因为整个局,包括下边的各个公司各个厂已经形成两大派。而我们处在局里人数最多,下边又管着十几个厂,有些厂没厂长,我们直接管,被认为有实力,各厂的人加起来几千号,所以两派都争取我们。
我当时的想法是,成立quot;造反队quot;,只是应付一下,千万注意别像五七年quot;反右quot;最后把自己拗进去。运动总是一时的,应付过了这关,把处里的同志们安全带过去就得了不管怎么说,不抢先,不冒前,别武斗,别闹事,别渗乎进社会上的两派就行。
一加入quot;造反队quot;,明白的事更多。过去是在quot;造反队quot;外边看quot;造反队quot;,现在是在quot;造反队quot;里边看quot;造反队quot;。真心说,关心国家大事,都是胡扯,不能不这么喊罢了。有的有捞头,挣命;有的像我,也是明哲保身,稳住劲儿。这么大的运动,谁知自己一个闪失栽在哪里。这决不像quot;反右quot;那样掏心掏肝,谁都不拿真心的,谁都有自己的一盘算盘殊儿,谁都留有余地。搞运动搞得人精了,比老家贼还贼。我的原则是不参加辩论,别卷进去,稳居中游,只做边边沿沿没风险的事。比如管管牛鬼蛇神,组织他们学习,贴贴大标语大字报。quot;君子动口不动手quot;,不动武。幸好我们局里没发生什么武斗。要说我们局的两派,都因为人际关系的背景。所谓观点,不过是借口。这两派以两位局领导为分界线,谁是谁的人,互相都清楚。原先不清楚,一闹也清楚了。一派是局里的老人,原先的干部班子,再一派都是后来调进来的新人,大都是政工干部,跟随一位后来调来的领导。这些干部都有斗争经验,习惯暗斗,不善明斗,别看运动激烈时也吵吵架,可天天中午还一块吃饭,打打岔。就这形势,还不错,没有你死我活,后来大联合也不费劲,二十六块牌子往门口一挂就算联起来了。我主要抓住一点,就是抓业务,那时叫quot;促生产quot;,最保险,运动后期秋后算帐,也算不到干活的人头上。直到后来搞万名干部下放,我们一直也没停顿工作,我想这样就保平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