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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意识流
,便把我在艺术方面的意见当做反党材料,而且为了彻底打垮甲校长,叫他永不得翻身,才对我落井投石,增加一个quot;极右quot;的罪名……你别只看着我,我这分析对不对?你说呀,要不你点点头或摇摇头也行……唉!其实你点头或摇头能管什么用,事情又不能更改,二十二年的辛酸苦辣全过去了,今年我都过七十岁了……

    有时我希望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死也死个明明白白,只要知道自己被谁下的这一刀就行了;可有时,我又非常害怕真相大白,如果真是像我猜想的这佯,我不成为人家权力斗争一个可怜的牺牲品吗?人只有一辈子,我这辈子岂不是人家打架时随手抛在臭水坑里的一个石子儿?凭什么我这么惨?想到这里,我真想再一次自杀!

    一九七九年,唉,我怎么又提到七九年了?完全说乱了。

    那时我正忙着为自己落实政策的事,在路上正巧碰到A作家,别看A作家在反右时不可一世,到了文革也是家破人亡。患病生残,正拄着拐杖在路边晒太阳。他见了我,抬手招呼我。我停下自行车过去。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他全无当年的神采,已然是一个衰弱无助的老年人。

    他问我:quot;你现在情况怎么样?quot;

    我说我正在办落实政策。

    他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摇摇头,心想他现在也是需要帮助的吧。

    他沉吟一下,忽然非常诚恳地对我说:quot;我对不起你。quot;

    我又摇摇头说:quot;这都是过去的事,您也别记着了。quot;我告别要走。

    他又叫住我,更诚恳他说:quot;我非常非常地对不起你。quot;

    这叫我说什么呢?

    前不久,B作家也托人带信给我,说他不好意思见我,但他要对我说声:quot;对不起!quot;带信的人说,B作家还强调他是十分郑重的。

    说实话,当我听到这诚恳的、发自心底的道歉时,我心头一热,真有点感动。搞艺术的人嘛!总是这样爱感动和让感动所蒙蔽,可是等我静下来,看着我那年近八十、饱经磨难、早已熬白了头发的爱人,就忽然想气冲冲地对他们说:

    quot;你们这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我们这二十二年吗?quot;

    换句话说:quot;我们这二十二年的苦难,难道就是为了你们这一句'对不起'吗?quot;

    上帝从来没说忏悔可以洗清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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