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这不什么?!这不是我怕你得了癌症吗?好心没好报,好
你个没良心的丑败兴啊!”
“别、别、您别哭!我保证一盒烟抽五天还不行吗?”
“五天就委屈你啦?瞧瞧人家三哥梁小楼,烟酒不沾,多会儿也能绷在那点儿上,哪朝哪代都是个人物儿!就是如今不挂头牌了,有谁又敢小瞧人家半毫分呢?”
“那是,那是……”
得!既然太太钦定了师兄为自己的样板儿,那可真得下点功夫瞅着点儿了。可怎么个学啊?师兄梁小楼虽然四十早出头了,但人家可是天生的“胎里帅”!无论是个啊、条啊、脸啊、面啊,都帅得那么那么潇洒,帅得那么正派,帅得那么恰到好处,帅得那么让人心服口服!直到现如今,女观众的座儿还得赁人家叫呢!就连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娘儿们,也似乎不甘落后。前一个多月,一个年轻的女者外看了梁三哥的《长坂坡》之后,不但亲自送上台一个大花篮儿,还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往腮帮子上啄了几口,愣把赵子龙的小白脸上涂满了口红,真让人瞅着眼馋。而自己呢?且不说这副长相就先天不足,就是学人家绷到那“点”子上也难啊!
要知道,戏班子里混饭吃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这么回事儿!尤其是常四爷所在这个老剧团,那就显得不容易了。遥想当年,乾隆爷为戍边子弟在塞外修筑这座古城时,就是以老北京为模子的。老北京有的乐子,这儿能少了吗?于是继遛马、架鹰、玩鸟、斗蛐蛐儿,随后在老佛爷临朝时又引来了这京戏班子。转眼间就是百八十年,父业子继,师徒相;,晃晃悠悠,忽兴忽败,这戏班子竟存了下来,头好些年,甚:还混着当了一阵子塞外的小样板儿团呢!据说是从唱《国际歌》以来的独一份儿。板儿饭、板儿服、板儿待遇,好他妈的热闹了一阵子呢!可这里的老礼儿特多,多到你拔不出腿来。就
连那些戏校的毕业生来这儿磨练两年,也会变得古色古香、油腻儿闪亮的。不听行吗?至今那八十三岁的祖师爷“云里闪”老先生还挺精明呢!那可是一代名净、师傅的师傅、剧团头衰的见证人,老人家能瞅着你败坏祖宗留下的家法吗?您哪!谁挂头牌,谁当角儿,端端爷儿们的架式还可以,但必须端得不出格儿,端得恰到好外,端得既威而又有人缘儿。不信您就试试?难呀!
可人家梁三哥却作到了。
首先人家娶了个好老婆,当年剧团七代班主,塞外须生泰斗杨老先生杨越楼的小孙女。丑是丑了点儿,可听话,百依百顺,就像个没嘴儿的葫芦。而且杨老先生为了弥补孙女的形象的不足,尽把一身绝活儿当嫁妆赔送给了孙女婿。不用多说,三哥就成了剧团里的正宗传人。再加上人家那为人处世,那学着就更难呀!让从小板儿团团长的位置上给拨拉下来,愣没半句废话,一出《长坂坡》上的赵子龙,又连踢带打地给自己踢开了场子。再说人家和师妹尚兰芳那档子事儿,快十六七年了,任你背后眼馋地嚷嚷开了锅,人家就是从不解释,更不避嫌,而且仍然接近得那么干净、那么清爽、那么丝毫不带荤腥味,让瞎嚷嚷的人们也感到自己下作。就拿昨天早上在小树林里吊嗓字来说,人们瞅着师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永葆青春的好腰身儿,又偷偷盯上三哥了。可人家却像没瞧见似的,还是那么厚道地迎了上去:
“师妹!嗓子还好吧?”
“还行。”更是有礼儿,“多谢三哥惦记着。”
“瞧您说的,妹夫昨个儿还给我拎来一瓶好酒呢!”
“那不应该吗?”头儿垂得更低,“嫂子心疼他闹脚气,头些夭还给他做了双千层底儿布鞋呢!”
“谁和谁呀?”
“也是。”声儿更感人,“替我谢谢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