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个,这儿长着几株野沙蒿,哪儿长着几丛骆驼刺。满眼死气儿,连个鬼影儿也见不着,可下了面包车,再跟着鬼小伍往里头一走,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沙漠深处,豁然开朗。好密好密的芨芨滩,大片大片的水泡子。蓝是蓝,绿是绿,中间还长满了带刺儿的各色野花儿。人一走动,这儿惊
起一只野兔,那儿惊起几只野鸭,直搞得常四爷心惊肉跳的。
您哪!酒劲儿上来了……
可鬼小伍一见着猎物儿就顾不上常四爷了。刚才需要的是乐子,现在需要的是猎物儿。于是这小子塞给常四爷一支猎枪,简单教了几下打法,便伙着狐朋狗友一哄而散了。只留下常四爷端着支猎枪,晃晃悠悠直打酒嗝儿。周围这个静啊!沙窝子里没有沙哑的潘金莲,更没有委屈的武大郎,只有个即将“光荣退休”的七品芝麻官儿。常四爷真想把审诰命夫人那大段唱词儿再痛痛快快唱一遍,背着人好好出一出心头的闷气、怨气、怒气!可他仅仅是晃悠了两下,便抱着那只猎枪倒在草滩里了。
常四爷睡着了……
不对!常四爷没全睡着,他还眯缝着眼睛哪!似乎有什么声音从草窝子里窸窸索索传来,声儿不大,却使人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麻苏苏的,好像轻轻触了电似的。随之,常四爷只觉着一片火红的颜色从眯缝着的眼前一闪,这窸窸索索的声儿就没了。代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种声音,像自己刚结婚时的太太在耳朵旁出气儿,轻柔,细腻,还带着一股香喷喷的脂粉味儿。常四爷一个愣怔,头发根儿马上就竖起来。荒沙窝子哪儿来的娘儿们?常四爷一咬牙,猛地把眼睛睁大开来。
老天爷!原来是一只狐狸……
常四爷虽然抱着支猎枪,却刹那间变成了一尊躺倒的泥胎木偶。只见那家伙也一动不动,竖着两只耳朵,噘着一张尖嘴,瞪着一双眼睛,拄着两条前腿,距离自己顶多不过五步远,正稳坐在那条火红的大尾巴上,歪着头儿直愣愣地瞅着自己呢!常四爷几乎要下意识地失口惊叫了:狐狸精!但猛地瞅那家伙的下胯处,却又惊诧地给掖回去了。
不对!这家伙还长着那玩艺儿呢……
但不管公的或母的,这只火红的狐狸还是把常四爷吓了个半死不活。好您哪!老祖宗传下来的戏文里还缺少这类事吗?“云里闪”老爷子就不止一次说过,他小时候那戏园子的后台就住着一只狐狸,美着哪,天天晚上偷偷钻他的被窝儿,差点把他给吸干了。后来多亏了请老法师给拿了,要不能活到今儿这八十多吗?是啊,是啊!哪本戏里都这么说狐狸这玩艺儿鬼着哪!你不把它灭了,它就一定把你毁了!要不然,自个儿身边为什么乍猛出现了四个武大郎、四个潘金莲呢?
常四爷猛地端起了猎枪……
但那只狐狸仍然动也不动,还只顾歪着脑袋瞧着常四爷。似乎特别欣赏常四爷那手儿抖着、气儿喘着、下嘴唇儿哆嗦着那可乐的模样儿。常四爷更慌张,忙眯着一只眼睛瞄准这厌物儿。可架不住胳膊打颤儿、准星晃来晃去。刹那间,眼前的狐狸一只晃成了两只,两只晃成了四只。
哦!正应了四四《五花洞》……
常四爷更觉得毛骨悚然了,猛一闭眼,恶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嘣的一声巨响,再睁眼一看,狐狸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片翠绿的芨芨草。但刚等他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子幽幽的嘲笑声儿。再一回头,天哪!那狐狸又拄着前腿儿、坐着大尾巴出现在自己身后了。不好!老祖宗说得对:你不灭它,它必毁了你!这?这?这总不能眼瞅着叫它给毁了!
常四爷一咬牙豁出去了……
追!一场恶追就这样开始了,不到片刻功夫,常四爷就被引进了大沙窝子布下的迷 魂阵。窜进了乱草弯子,钻进了野树林子,而这家伙总是你跑它也跑,你停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