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都干什么?”又是一声。
“干什么?”他带几分满不在乎了,“喝茶,抽烟,聊大天儿,变着法子解闷儿。”
“成天就和鬼小伍在一起?”一声质问。
“错不了!”他但白得有点不正常,“绝对没有一个娘儿们。”
“都说些什么?”又是一声。
“多啦!”他突然压低声儿,“主要是说狐狸!”
“你!你!”倒吸了口凉气。
“不是我!”他更显得神神叨叨了,“是科技局的小车司机说的,好儿国的老外都研究出来了,狐狸这玩艺儿,还带着一种特异功能。这可再不叫迷信了,叫、叫什么科学的迷人法。告诉您:神啦!”
“哦……”这回轮到太太失声惊呼了。她突然发现,这些日子自己尽忙着靠拢潘金莲,竟没发现自己身边几的武大郎早换了个人儿:第一、胆儿大了。第二、神儿变了。第三、浑身还罩着一层妖气儿。她惊讶得好半天合不住嘴巴,只顾直勾勾地盯着常四爷。
您哪!都快成了纸糊人儿了。
望着、望着,她只觉得常四爷身上的那层妖气儿越来越重了。罩着,裹着,还闪着古怪的光点儿。那光点儿还交错着,闪亮着,渐渐地似乎把常四爷隐没了,不好!她忙揉了揉眼睛,拼命地寻找着自己的男人。老天爷!总算又闪出来了。但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儿,越瞅就越觉得自己的男人变了,婆婆嘴骤然尖了起来,胖嘟噜的腮帮子往下垂着,一双三角眼也仿佛发绿了,正傻乎乎地紧盯自己笑着。偶然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往日
间那规规矩矩的男人就算没了,而眼前这家伙总让人联想起什么?
夭哪!多么像一只狐狸。
她吓得就想拔腿便跑,但偏偏这时小腿肚子抽筋儿,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她正要高声叫救命,就听得身边有谁在问话:“这是怎么了?”她忙一摇头,只见那满眼的光点儿随着这声音骤然全没了,那妖气儿也跟着一眨眼全散了,身边又出现了全眉全须的常四爷,一点儿没变,还是那副老模样儿。莫非是自己这儿天跟着师妹练功累得看花了眼?她长长舒了口气几,但眼神儿里仍透着儿分慌乱。
“瞧瞧!”常四爷继续说,“为了个世世挨骂的潘金莲,头晕眼花、两腿发软,图了个什么?”
“你?”她仍有点怀疑。
“我?”常四爷反问说,“我怎么啦?白蹭个酒儿,白抽根烟卷儿,白泡个茶馆儿,这又碍着谁啦?干嘛惹你发那么大的火?”
“你和鬼小伍鬼混,就不怕梁三哥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的?”常四爷还是满不在乎。“我就不信梁三哥比狐狸还厉害!泪水儿不行,那是专门供人打哈哈的。您哪!武大郎为什么不长个儿?那全是让狐狸给吓的!”
“什么?!”她以为常四爷疯了。
但这回她没眼花,常四爷也没变,除了几句疯话,一切还老样儿。下午,团里正式成立四四《五花洞》剧组,首次召集排练会,她本来有点担心,可没想到常四爷竟意外反常地正常。端着个沾满茶锈的大花缸子,悄没声儿地和另外几个武大郎坐在一块堆儿里,似乎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四爷,可又满不在乎地不倒架子,虽然这样,她还是有点提心吊胆,生怕他当众冒傻气、说疯话、一不留神儿得罪了梁三哥。
要知道,梁三哥是剧组的大拿呀!
还算好!这家伙好像沾上了瞌睡虫儿,只顾得闷着头儿喝茶呢。等到人家梁三哥一开始说话,她就顾不上监视常四爷了,瞧人家长相那个帅,作派那个帅,声音那个帅,一手一势那个帅!瞧还不够呢,哪能顾上自个儿那丑败兴。再说人家还是大导演呢,不拍着点行吗?用眼神儿表示尊敬算什么,剧团里搭上身子的旦角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