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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麦兰子接到了东北佳木斯老姨的来信。老姨是那里师范学校的头头,给大雄办好自费读书手续。看来大雄得走了。该做的麦兰子都做了,他该走了,一切都是天造地就的事。天还不很亮,大雄带着背包就要上路了。他和麦兰子来到后院,远远看见七奶奶蹲在白皑皑的树根下鼓鼓捣捣抠红蛇,七奶奶的双手冻得跟煮过的一样。七奶奶自从大雄败家之后更为痴迷,连她一生最爱的剪纸也放下了,除了起早贪黑的抠红蛇,仿佛再也没有别的事儿了。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生死莜关的斗争。老人的每根神经都有感觉,万分确切地觉察到,她在挽救一个灵魂。一个已经沉沦的灵魂。她枯小的身子淹在白雪里,晃着微弱的白光。大雄和麦兰子同时刹住脚,悒怔怔地呆望着她。七奶奶不为世间一切困扰,依旧不扭头,专注痴情,连眼珠子也不转动了。雪片在她浆成红萝卜的手里,碎了,散了,辅排出的嚓沙嚓沙的声响,传到极遥远极陌生的地方。
“俺对不住七奶奶啊。俺还是条汉子吗?”大雄哑了声说,眼骨窝里爬出湿漉漉的东西。麦兰子很镇静,说:“你走吧,见了老姨,就说家里很好。”大雄点点头,就很沉地叹口气,拧转身子走出院子。麦兰子款款跟在后面,冷冷的街上就晃着两个人影。街上塑着一个很高很大的雪菩萨,静静地看着他们。
烈风吹打着大雄的眼睛。
天暖和了,麦兰子就包下了西海滩防潮坝后面的一片虾池,成为地地道道地养虾女。清虾池、灌水、跑贷款,活儿象陀螺一样追人,她就得苦扎苦累地转着,男人是她的念想。男人总是希望,走就是希望。
这些日子,七奶奶依旧抠她的红蛇,帮不上麦兰子。麦兰子看着七奶奶可怜,现在怨七奶奶恨七奶奶,渐渐忽略了七奶奶的存在。酒店易主,一叫大芳的小工看麦兰子可怜就留下来给她看孩子照顾疯癫了的老太太。麦兰子白日忙着往城里跑贷款,几次折腾,邝主任还算够意思,贷她两万多。她订了虾苗买了饵料,每天夜里回家就装上小本子,去乡里校里听专家讲授讲虾知识。回家已是子夜,就囫囵着身子躺一会儿,天不亮,五更鸡荡开锐锐一声尖叫,她便去虾池子干活了。
大雄这回走后,四喜便来得勤了。每次来,四喜都学着大雄大大咧咧样子甩给麦兰子很多很多钱:“嫂子,把船租款收好了”。
麦兰子数数钱,惊讶了:“五千,这么多?”
四喜拍拍胸脯:“俺这阵子赚得多!”
“啧啧,你真能干!”
“雄哥可比俺还能干!”
“咋,想他啦?”
四喜扮个鬼脸:“你不想他吗?”
“小子,你又欠捶啦?”
四喜嘻笑:“嫂子,兄弟不是说你,雄哥远天野地抽筋儿,你就不疼他吗?”
“俺不疼他?不疼他,谁撑着这个家?”
四喜一脸正经:
“雄哥不愿干的事,你别逼他啦!”
“滚,少出馊主意!”
“快让他回来吧!”
“回来干啥?土拨鼠似地海里钻?”
“哼,有人想钻还钻不来呢!这年头雪莲湾只出你这么一个傻瓜,只抓芝麻不抓西瓜!”四喜讽刺说。
“再胡诌,俺搧你!”
四喜缩缩闭了嘴。
麦兰子倒不依不饶地说:“四喜,你赚你的钱,大雄上他的学,人各有志,你千万别去信勾他的痒痒肉儿啦!”
四喜垂头一叹:“唉,种下苍耳收蒺藜,都是命!”
麦兰子问:“你说啥?”
“俺说命。”
四喜瞪了麦兰子一眼走了,麦兰子身子软了一下。他每来一回,她的身子就软一次,使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