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候,看我双手托着碗,朝我就笑了。她嘴唇张开着,下唇很厚,像肿胀了似的,依然穿着汗湿了的单褂子。我说:
quot;你这样会感冒的。quot;
quot;那是你们城里人,我冬天还洗冷水呢,quot;她说,quot;你不在这里住下?quot;她见我愣住了,立刻又说,quot;夏天游客多的时候,我们这里也住客。quot;
我便由她目光领着,跟她进屋里去。堂屋的板壁上,半边贴满了彩印的绣像连环画樊梨花的故事。我小时候似乎听说过,可也记不起是怎样一回事了。
quot;你喜欢看小说?quot;我问,指的当然是这类章回小说。
quot;我特别喜欢听戏。quot;
我明白她指的是广播里的戏曲节目。
quot;你要不要擦个脸?我给你打盆热水来?quot;她问。
我说不用,我可以到灶屋里去。她立刻领我到灶屋里,操起个脸盆,手脚麻利,就手从水缸里勺了一勺水,擦了擦脸盆,倒了,从灶锅里又勺了一瓢热水,端到我面前,望着我说:
quot;你到房里去看看,都于干净净呢。quot;
我受不了她湿润的目光,已经决定住下了。
quot;谁呀?quot;一个女人低沉的声音,来自板壁后面。
quot;妈,一个客人,quot;她高声答道,又对我说:quot;她病了,躺在床上,有年把了。quot;
我接过她递来的热手巾把子,她进房里去了。听见她们低声在南响咕咕说话。我擦了擦脸,觉得清醒些了,拎上背包,出门,在院子里磨盘上坐下。她出来了,我问她:
quot;多少水钱?quot;
quot;不要钱的,quot;她说。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塞在她手里,她拧着眉心望着我。我下到路上,等走出了一段路才回头,见她还捏着那把钱站在磨盘前。
我需要找个人倾吐倾吐,从床上下来,在房走动。隔壁的地板也有响声。我敲了敲板壁,问:
quot;有人吗?quot;
quot;谁?quot;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quot;你也是来游山的?quot;我问。
quot;不,我是来工作的,quot;他迟疑了一下说。
quot;可以打扰你一下吗?quot;
quot;请便。quot;
我出门敲他的房门,他开了门,桌上和窗台上摆着几张油画速写,他胡子和头发都很久没有梳理了,也许这正是他的打扮。
quot;真冷!quot;我说。
quot;要有酒就好了,可小卖部没人,quot;他说。
quot;这鬼地方!quot;我骂了一句。
quot;可这里的姑娘,quot;他给我看一张女孩头像的速写,又是厚厚的嘴唇,quot;真性感。quot;
quot;你是说那嘴唇?quot;
quot;一种无邪的淫荡。quot;
quot;你相信无邪的淫荡吗?quot;我问。
quot;没有女人是不淫荡的,但她们总给你一种美好的感觉,艺术就需要这个。quot;他说。
quot;那你不认为也有无邪的美吗?quot;
quot;那是人自己欺骗自己?quot;他说得很干脆。
quot;你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山的夜景?quot;我问。
quot;当然,当然,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