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早晨橙黄的阳光里,山色清鲜,空气明净,你不像过了个不眠之夜,你搂住一个柔软的肩膀,她头也靠着你。你不知道她是不是你夜间梦幻中的少女,也弄不清她们之中谁更真实,你此刻只知道她乖乖跟随你,也不管你究竟要走到哪里。
顺着这条山路,到了坡上,没想竟是一片平坝,一层接一层的梯田,十分开阔。田地间还立着两根石柱子,早年当是一座石门,石柱边上还有残缺的石狮子和石鼓,你说这曾经是好显赫的一个家族。从石头的牌坊下进去,一进套一进的院落,这家宅地长达足足一里,不过,如今都成了稻田。
长毛造反时,从乌伊镇过来,一把火都烧了?她故意问。
你说失火还是后来的事,先是这家长房里的二老爷在朝廷里当了大官,做到刑部尚书,不料卷进一桩贩卖私盐的案子。其实,与其说是贪赃枉法,倒不如说是皇上胡涂,轻信了太监的诬告,以为他参与了皇太后娘家篡位的阴谋,落得个满门抄斩,这偌大的宅子里三百口亲属,除了发配为官婢的妇人外,男子就连未满周岁的小儿也一个未曾留下,那真叫断手绝孙,这一片家宅又怎么能不夷为平地?
这故事你又还可以这么说,要是把远处的那块半截子还露出地面的石乌龟,也同这石门、石鼓、石狮子算做一个建筑群,这里早先就不该是个家宅,而应该是一块墓地。当然一里地长的墓道,这坟墓也好生气派,只不过现今已难以考据,驶在石龟背上的那块石碑,土改分田时被一家农民搬走打成了磨盘,剩下的石基,一是太厚重派不上用场,二是挪动太费人工,就由它一直埋在地里。就说这墓吧,安葬的显然绝非平民百姓,乡里的豪绅哪怕田地再多,也不敢摆这份排场,除非身为王公大臣。
说的恰恰是一位开国元勋,跟随朱元津起事,赶走动子,可打得天下的功臣大都没落得个好死,能寿终正寝得以厚葬的不能不说是有独到的本事。这墓主眼见皇上身边老将一个个遭到沫杀,终日诚惶诚恐,斗胆给是上递上一分辞呈,说的是当今天下,国泰民安,皇恩浩荡,文臣武将,济济满朝,微臣不材,年过半百,家有老母,孤寡一生,积劳成疾,余年无几,挂冠回乡,聊表孝敬。等辞呈转到皇上手里,他人已出了京城,圣上不免感慨一番,赏赐自然十分丰厚,死后还得到御笔亲批,修下偌大一座坟墓,表彰后世。
这故事也可以有另一个版本,离史书的记载相去甚远,同笔记小说更为靠近。照后一种说法,这主儿见皇帝借肃整朝纳为名,清除元老,便以奔父丧为由,交权躲回乡里。随后竟装疯卖傻,不见外人。皇上狐疑,放心不下,派出锦衣卫,一路翻山越岭而来,只见他家门紧闭,便宣称传达圣旨,径直闯了进去。不料他从内室爬了出来,朝来人汪汪直学狗叫,这探子似信非信,大声呵斥,令他更衣接旨进京。他却嗅嗅墙角的一堆狗屎,摇头晃脑竟自吃了,锦衣卫只好如此这般回报圣上,皇帝这才深信不疑,他死了之后,便赐以厚葬。其实那堆狗屎是他宠爱的丫置用碾碎的芝麻拌的糖稀,圣上哪里知道。
这里还出过个乡儒,一心想谋取功名,进了大半辈子的考棚,五十二岁上终放中了个未名的榜眼,就又无天巴望递补上一官半职。谁知他未曾出阁的女儿,同小舅子眉来眼去,有了肚子。这傻女儿以为牛黄可以打胎,拉了两个月的稀,人倒越来越瘦,肚子却一天天大了起来,终放叫娘老子发现,一家子闹得个鸡飞狗跳。老头子为拯救声名,便也学皇上对乱臣逆子的办法,来个赐死,将失了贞操的女儿硬是钉进棺材板里。这事情扬扬沸沸,传进了县城,县太爷本来就为这地方民风不正烦恼不堪,总怕头上那顶乌纱帽戴着不稳,正好抓了这事作为典型,报告州府,州府又转报朝廷。
皇帝拥着宠妃,久已不理朝政,一日兴致索然,便想起过问一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