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行健的《现代小说技巧初探》
有着雄辩的说服力。比如在“意识流”这一节中,作者先对意识流这一精神现象作了如下判断:“现代心理学家们发现,人的心理活动并不总是合乎逻辑的演绎,思想与感情,意识与下意识、意志与冲动与激情与欲望与任性,等等,象一条幽暗的河流,从生到死,长流不歇,即使处在睡眠状态,也难以中断。而理性的思维活动则不过是这条幽暗的河流中的若干亮着灯火的航标。现代文学描模人的内心世界的时候,不能不把握这个特点。这也就是意识流这种现代叙述语言产生的根据。”作者在指出“意识流”技巧的出现是以现代心理学研究为背景的(而心理学的确立又与现代生产方式的变革有关)以后,接着论述说:“而心理活动的这般规律非英国人、法国人或德国人所专有,俄罗斯人、日本人或也用英语思维的美国人,当然也包括说汉语的中国人,其思维与感受的方式应该说本质上并无不同之处。工人和资本家,总统和车夫,他们的思想感情可以有阶级意识与政治态度上极大的差异,以及文化程度的差异和性格的差异,而心理规律毕竟相同,都可以用意识流这种文学语言来描模他们各自的内心世界,复述他们的精神活动。腐朽的资本家和反动的政客并不等于用来描述他们的这种语言工具也腐朽,也反动,恰如记载帝王的无量功德的文言文本身无罪一样。”看起来作者似乎是遵循着斯大林关于语言文字不是上层建筑等论断在进行思考,小说技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运用语言文字的技巧,同一技巧对不同的政治、哲学、思想、情感倾向的适应度是否相等,每一种小说技巧的独立性和可用度是否都能达到相同水平,作者基本上都给予了肯定性的答复,但我以为这是一个颇高深的理论问题,似乎还不宜轻易作出最后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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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技巧既然随一个时代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而不断丰富、变化,那么,新、奇、怪实际上乃是一种正常的现象。《现代小说技巧初探》一书不但不回避、贬低新、奇、怪,而且,它实际上恰恰是在为新、奇、怪的现代小说技巧寻求理论上的依据和实践中的成绩,以证明其合理性、进步性及可用性。偏激吗?片面吗?也许,但读这本书的时候,你不能不被那接踵而来、七穿八达、融汇贯通、有理有据而又娓娓动听的论述所吸引、所征服。该书共分十七章,几乎涉及到西方现代文学各种流派的各种写作技巧,如“意识流”、“怪诞与非逻辑”、“象征”、“艺术的抽象”、“超现实主义”、“黑色幽默”……等等,而且对绝大多数西方现代文学流派所使用到的写作技巧,都结合实例对其表现力作了充分的肯定,这种肯定或许会给予人一定的刺激性和冲击力。不过,我们对于某些封建社会的小说和大批西方古典小说的那种写作技巧,为什么却往往受之安然,甚至引以为艺术批评的当然尺度呢?叶君健同志在该书的序文里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现在的欣赏趣味,根据我们所出版的一些外国作品及其印数看,似乎是仍停留在蒸汽机时代。我们欣赏欧洲十八世纪的作品,如巴尔扎克和狄更斯的作品,甚至更早的《基度山恩仇记》,超过现代的作品。至于本国作品,现在还有一个奇特现象,有些人欣赏,似乎超过了任何现代中国作家的作品——如果新华书店的定货能作为判断一部作品的欣赏价值的标准的话。这种‘欣赏’趣味恐怕还大有封建时代的味道。这种现象的形成也可能是我们多年来无形中在文化上与世隔绝的结果。”所以,我们必须打开窗户朝外看,了解现代世界文化——包括现代小说写作技巧——的状况与发展趋势。高行健同志的这本书即是一本四面开窗的书。当然,窗户乍开,八面来风,抵抗力弱的人,是会受风感冒的。有些作者,特别是年轻的作者,对西方现代小说的发展、演变及其写作技巧的精髓并没有真正搞清楚,更没有从现代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所带来的读者文化水准、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