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有女
有点怪怪的。
旁边一位正在破竹的老人逗她:“喊错了不是?韩少功在哪里?”
“就是韩少功!”她仍然望着我。
我也想逗逗她,故意别着嗓门,“我是龙老师呵!”
她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记得你走路的声音。”
谷爹走出大门大声喝斥:“没大没细,讨打么?大人的名字是你喊的?喊‘韩爹’,听见没有?”然后对我绽开一脸笑,“她呀,长一双狗耳朵。你还只走到校门那边,她就听出来了。”
在旁边破竹的老头还说:“她连过路的牛是哪一头,都听得出来。”
这当然令我吃惊。既然她听得出过路的牛是哪一头,那么她想必也能听出过路的狗是哪一只?过路的鸡是哪一只?或许也能听出飞过的是哪一只鸟和哪一只蜜蜂?她是否能在深夜听到这山峒里各种人的秘密、动物的秘密、植物的秘密、泥土和流水的秘密……乃至我深夜里一声叹息?
我与她玩过一次从五个手指中猜出中指的游戏,也就是那么一次,我早就差不多忘记了。我吃惊地得知,从那以后,我的一线脚步声就永远留在那里了,作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在一个小盲女的黑暗里永远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