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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之间离开了牛身,象一块泥土慢慢垮下来,牛角戳地,戳出一个小土块。牛颈处象一个西瓜的剖面,皮层裹着鲜鲜的红肉。但没有头的牛身还稳稳地站了片刻。

    娃崽们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这是一种战前的预测。当年马伏波将军南征时,每次战斗前都要砍牛头,如牛进,则预胜利,否则是失败。

    “赢!”

    “赢了!”

    “杀他的鸡巴寨!”

    牛往前倒了,汉子们欢呼起来。这突然的声音太响亮了。大有酒气了,丙崽吓得半边嘴唇向上跳了一下,咕咕哝哝。

    他看见有一缕红红的东西,从大人们纷杂的腿缝中流出来。象一条赤蛇,弯弯曲曲地窜。蹲下去捏了捏,有些滑手。弄到衣上,倒很好看。不一会,满身满脸就全是牛血。大概牛血弄到嘴里有些腥,小老头翻了个白眼。

    娃崽们望着他的脸,拍手笑起来。他不知道人们笑什么,也笑起来。

    人影和人声更多了。丙崽娘也提了个篮子来,想看看牛肉怎么分。听人家说,不出阵的没有肉吃,正呀着嘴巴生气。一眼瞥见丙崽这血污污的样子,更把脸盘气大了。“你要死!要死啊!”她上前揪住小老头的嘴巴,揪得眼皮直往下扯,黑眼珠转都转不过来,似乎还望着祠堂那边。

    “X吗吗。”

    “又要老子洗,又要老子洗,你这个催命鬼,要磨死我啊!”

    “X吗吗。”

    儿子骂亲娘,似乎是很好笑的事。于是有些后生拍手,喷酒气:“丙崽,咒得好!”“丙崽,再咒!”“再咒!”……气得丙崽娘绷紧一脸横肉,半天都不正眼望人。

    她把丙崽象提小狗一样提回家,当然少不了又是一顿好打。“死到个面去做么事?做么事!要打冤了,你上得阵?”

    把丙崽一索子捆在椅子上,自己拿起三根香,掩门到祠堂里去了。

    丙崽在椅子上睡了一觉。听见外面远远有锣声,接着是吹牛角号,接着就平静了。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又有嘈杂的脚步声,叫喊声,铁器碰撞的声音,然后又有女人的嚎哭……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夜里,松明子闪闪烁烁,男女老幼,全都头缠白布,聚集在祠堂门内外,一眼看去,密密的白点,起起伏伏,飘移游动。女人们互相扶着,靠着,抱着,哭得捶胸顿足,天昏地暗,泪水湿了袖口和肩头。丙崽娘也陪着把眼圈哭红了,显得纯真了,有一张娃娃脸,不时用袖口去擦拭。她坐在二满家的媳妇旁边,缩缩鼻子,捉住对方的手,用外乡口音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去也就去了。你要往开处想。你还有后,吾呢,那死鬼不知是死是活,一个丙崽也作不得个正人用的,啊?”

    她说得确实诚恳,但女人们还是哭。

    “打冤总是要死人的,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早死早投胎,说不定投个富贵人家,还强了。”

    女人们还是哭出各种怪腔调。

    大概想到了什么伤心处,丙崽娘拍着双膝,也大哭起来。白布条在胸前滑上去,又滑下来。“吾那娘老子哎,你做的好事呀!你疼大姐,疼二姐,疼三姐,就是不疼吾呀!你做的好事呀,马桶脚盆都没有哇……”

    这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火光越烧越亮。人圈子中央,临时砌了个高高的锅台,架着一口大铁锅。锅口太高,看不见,只听见里面沸腾着,有咕咕嘟嘟的声音,腾腾热气,冲得屋梁上的蝙蝠四处乱窜。大人们都知道,那里煮了一头猪,还有兔家的一具尸体,都切成一块块,混成一锅。由一个汉子走上粗重的梯架,抄起长过扁担的大竹钎,往看不见的锅口里去戳,戳到什么就是什么,再分发给男女老幼。人人都无须知道吃的是什么,都得吃。不吃的话,就会有人把你架到铁锅前跪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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