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茅草地
过我的衣,背对着我开始缝补。这时我才看清了她:辫子像一缕乌云盘在头顶;从侧面看去,下巴柔韧有力,眼神文静温柔,而且,而且……我无意中看见她衣领里,那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洁白的肩膀,一颗黑痣。像犯罪一般,我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她在说着什么。好像还在埋怨我的冒失,好像问菌肥试验还搞不搞,好像看见我那件衣的口袋里有本《斯大林传略》,于是找我借书。我大概都回答了,天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
以后,借书,还书,谈保尔和马特洛索夫,普希金和马雅可夫斯基,谈quot; 共青团之城quot; ,她成了我们房里的常客和quot; 老听众quot;.但我很拘束,讲话不连贯,词汇也贫乏。活见鬼!我不是说要三十五岁再恋爱的吗?怎么就胡思乱想了呢?我努力扑灭这一星感情的火花,严厉地批判自己。quot; 猴子quot; 看出了其中奥妙,挤眉弄眼要给我看相,说我命里注定要当一个老革命的贵婿。我恨不得一饭钵盖在他脑袋上。
quot; 笑话!我现在就恋爱?再说,她有什么值得我爱呢?胆子像兔子,老实像绵羊,只配当幼儿园的阿姨……quot; 我装着不以为然,故意贬低她,可批评到最激烈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声音也显得虚飘,我发现确实有点不对头了。
唉,这里面还有一层很大的忧虑,就是她有那个难以捉摸的父亲……
小雨是劳动模范——工区的quot; 穆桂英quot;.名字上了红榜。不知为什么,我尽管对农场前途忧虑,也总想自己的名字跳到红榜上去。我暗暗地努力着。不料,挫折quot; 咣quot; 的一声出现……
我调到机耕队,那天开着一台红色的履带拖拉机,到八号坡去犁荒。刚上坡,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quot; 站住!quot; 好像是她那位父亲的声音。出了什么事吗?我赶快刹住车。
奇怪——他像头发怒的猛兽,深一脚浅一腿追上来,quot; 你混帐!混帐!quot; 老天!疯了吗?我躲开去,泥块碰到机窗上,碎成粉粒,留下个黄印子。
quot; 场长……quot; quot; 你下来!quot; 他大吼一声。
我赶紧下来。
quot; 帽子戴正!quot; 戴好了。
他扬起手里两截树苗,quot; 你好生看看,这是什么?quot; 我一看就明白了,树苗断口是新的——可能是刚才上坡时思想开小差,压断了路边的梨树苗。
quot; 你的眼睛到哪里去了?简直是搞破坏!搞破坏2 我讲过好多遍了!这是江西来的苗子,盘得比肉价钱还贵几倍,买都买不到,你当大少爷?你你你,你这个骆驼斯基(托洛茨基)!quot; 他一急,记起了延安时期记下的这个外国人的名字。
地上的人都来了,有人偷偷朝我伸舌头,有些平时恨我太积极的人,幸灾乐祸。
副场长杨守胜也来了。他同我关系较好,家里也在省城,是我们下乡的带队人,所以叫他quot; 老知青quot;.他先把场长拉开。
场长还不肯走,冲着我点指头:quot; 你听着,你们大家都再听着,下次哪个再破坏公家财物,我……一枪崩了他!quot; 青年人的自尊心,使我终于忍不住了,也冒火起来,quot; 你凶什么?我赔钱!quot; 几张钞票掏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有硬币在蹦。
quot; 好哇,你还是这个态度?你等着……quot; 他终于被老杨劝开了。副场长又回到我身边,笑着帮我整整衣领,安慰了几句。大意思是要我以后注意点。至于场长,农场一草一木是他的命,性子急躁,不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