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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并不忙呵斥癫子,转过身来问邹汝荣。

    “她啊……”邹汝荣为习惯所使,就到口袋里去摸笔记本,倏然记起癫子的情况并不在笔记本上,便慌慌地汇报道,“她啊,是这,这么一回事……”

    那窗玻璃上的白鼻头与黑眼瞳,本慢慢减去了大半。“校长出来呐!”——忽然便又繁多起来,而且越发好奇,要看球坪上这场戏,到底如何热闹下去。

    却唯有一个班,134班,竟全然没有一个学生,朝外头觑的。

    因为正在静静听故事。

    代课老师刘虹,今日穿了一件火红的大领晴纶毛衣,额外显出来青春的英爽和热情。这时候她正讲着英国女作家勃朗特的小说。她是完完全全用了一颗敏感细腻的心,去感受那些人世的苦难和反抗的。故而但凡那个清贫的家庭女教师遭逢到不幸,她那秀美浓密的睫毛,便不免如朝晨林间的松针似的潮润了。这是颇感染学生的。因此几个情绪沸点极低的女生,也就泪水纵横了。后排的几个男生却陷入到沉思当中,同时拿眼睛亮亮地望定他们的老师,一眨不眨。

    到那动人地方,她其实并不将声音抬到很高,只轻轻地,甚或耳语似地说下去,说下去。因此教室里就极其的安谧,似乎外面的世界已不存在。然而那暖烘烘的暗流似的情感,则正在这安谧下面荡荡地泛滥开了……

    这里,只有刘虹的声音,似乎既遥远,又贴近,既具象,又空灵。

    这代课老师有一个习惯是颇特别的。四十五分钟一堂的语文课,她只用三十分钟来讲课文,余剩一刻钟则安排讲故事。奇怪,这样一来效果倒颇佳。前面的三十分钟,单位时间的利用率极高,而后面一刻钟呢,学生们又额外地晓得了世界上,竟还有如许多的动人心魄的事情,真真是获益匪浅。故而她的课,一直他讲下去,纪律方面就全不用费半点功夫、一如李适夷老师那样去当“维持会长”了。虽然她的班,在学校也算得是有名的调皮班。

    然而二楼的227班,汪自华老师却在大发脾气——他对发脾气简直算得是很有几分热爱。他自己当然并不认为是“发脾气”,而是“师道尊严”。现时已不否定“师道尊严”了。

    “啊?——啊!排比和对偶都分不清了呵!”啪啪啪啪啪!教鞭打在第三小组第五排位置上。那位子上呆呆站着语文成绩一塌糊涂的学生胥卫卫。

    “说,——说啊!”

    “分……不清……”胥卫卫吞吞吐吐,依旧呆呆地,死盯住课文。

    “秦惠!”

    于是站起来了一个女生,语文课代表,答道:“这几句是排比,不是对偶。——‘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才是对偶。”

    “坐下,你看,”啪啪!“同在一个课堂里听课,啊,你的心未必叫狗叼去了?”

    “嘻嘻……”有人窃笑。

    “笑什么?!”环顾而且怒目,而且将教鞭敲得啪啪响。“给我坐下来!——留校!”

    那胥卫卫便哭相地坐了下去,呆呆地望定黑板。他喜欢出太阳的天气穿套鞋。他的父亲即是135班的班主任胥树良老师。他是这个学期,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差等生,虽然很老实。

    总务室对汪自华老师最大的意见,莫过于他一个学期要领四五回教鞭。而且你不给他,他立即就发脾气,亦即义愤。

    “……至于她发了癫,那是六七年她受到批判以后的事情呐。……完呐!”球坪里,邹汝荣终于汇报完了关于目前这个站在红圈圈圆心地方瑟瑟抖索的癫子的若干历史问题,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戴大爹,在一边暗自叹道:“唉,遭孽!”连连地摇着脑壳。

    校长曾懿民,因为新调到该校上任不足半个月,故而暂时对一切问题,不轻易表露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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