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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也日日去冲一个冷水澡,感觉得很好。他慢慢觉得和马老师在一起,蛮有意思的。

    李适夷老师提了个撮箕,沿教学大楼四面的水沟走,伸长着颈根觅觅寻寻。一刮大风,沟里必定就有碎玻璃捡。因为总有几个教室,忘了关窗子抑或挂风钩的。

    “李老师,发财罗!——这样早。”

    教学楼边上的一排低矮平房,住了两户在厨房里做事的校工。有两个女人站在鸡塒笼边上正说着什么话,见李适夷老师过来捡玻璃碴,于是跟他逗乐。

    “发,发什么……财罗。”脸便有些红,舌便有些结,弯腰捡了几片碎玻璃,然后急急走开去了,象是要逃避什么可怕东西似的。李适夷老师的家眷全在农村,一个儿子又是个残废,故而他手里头时常有些拮据。就捡些碎玻璃,抑或拿些别人不要的废试卷旧报纸去兑几个钱来。自然学校也补助他,十块,月月有。然而他偏要喝酒,喝到颈根通红如香肠,这点补助也就远远地不够意思了。

    鸡在塒窝里咯咯咯咯唱。慢慢的,学校里就来了三三两两的学生。自然多半是班干部。135班来的人最多,来了就扫走廊,扫球坪,扫校门口。每天如此。这是胥老师培养起来的班风。

    早自习之前,语文教研组大办公室里,额外地早到了一些住在校外的老师。一来即伏在办公桌上备课,一派案犊劳形的样子。所谓备课,实则抄一通教学参考资料到雪白的备课纸上去,应付照例的教学检查。其实上课时,多半并不去看什么教案的。重点、难点和疑点,直接地写在课文上,省事得多,方便得多。然而领导却只检查教案,并不论其他。

    各各做着“滕”(誊)文正公,彼此却不打问。人人心里明白,都有数,戳穿了便没有意思。而且也不好意思。于是一味地抄,密密的,满本子都是蝇头小字。还用红笔划杠杠,划波浪线。

    “早啊,诸公。”

    组长张化德走进办公室来。他今日似乎诙谐了几分。

    “早啊,组长。”点过头之后,统又伏在桌上去,匆匆地抄。

    这张化德固然有些恃才放旷,却也究竟是一个好人。在教学上常常帮那些并不曾受过正规师范教育的青年老师的忙。训诂能力又极强,在市里头教育界,是颇有几分名气的。他曾经因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某译注权威将《硕鼠》里的“三岁贯女”译成白话“三年来我养活你”,而写了一篇《论古诗文中的“三”》,论证这一个“三”,多用作虚数。故而“三岁贯女”,则应当译做“多年来我养活你”。专论发表不久便收到那某权威的信,称道他的治学,是如何如何样的谨严。那封信便和存折放在一个地方。唯有对代课老师刘虹,他很有一些鄙夷。窃以为她那一套方式方法,简直是误入子弟。而且,成何体统,下了课,她竟还跟女学生一起跳绳踢毽子咧。“猫弹鬼跳,简直。”他想,很生气。

    不一会儿刘虹也进来了。然而她并不去抄教案。

    “让他们检查好了。我的教案全备在课本上了。要怎么查就怎么查。——形式主义。”她说,其音朗朗如钟磬。因为早晨跑了步,脸色便额外地艳若桃花。她站到窗口旁,望远远的天,望远远的云,宁静而且端庄。

    似乎听见癫子的声音飘了过来,但旋即又消失了。

    校门口,那些忘了佩戴校徽的学生,在外面排了一列。薛主任和邹汝荣站在大门的两边。邹汝荣挨个地问:“哪个年级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同时把可怜巴巴的回答一一记在本子上。因为这是要公布的,假使有了三次的话。135班的刘强和赵丽丽,也忘了佩戴校徽被拦在门外了。他们住在同一栋居民楼。偷偷地看过两回电影。又时常结伴上学。一路说很多语不及义的话。在心里头吃吃地笑。

    他们喜欢在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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