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立即泄了气,啪地把教鞭丢到讲台上。这教鞭自然又有了裂纹的。
几个做不出填空题目来的劣生,可怜巴巴地在黑板边上站着。
“唉唉,这些蠢东西。”
下了课,他在过道上碰到马子清,便连连摇头,说。
“又怎么了?”马子清明知故问。
“还要怎么去教?”他摊开两手,似乎要接住从天上落下来的什么东西,“一遍,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晓得!你看你看……”
马子清朗朗一笑,却又并不说出什么话来。
“这些蠢东西……一肚子鬼名堂,心象筛子一样尽是眼……,就是读不进书,唉!……”汪自华老师一边走,一边努力地摇脑壳。
“汪老师,”一个学生走到他跟前,悄声说,“有两个138班的学生躲在厕所里吸烟。我看见了,一个是王春保,一个是……”
“我不管——管不了呐!我只教课!”并不收住脚,而且狂躁起来,然后又喃喃地说,“这些蠢东西……蠢东西啊……”
那个学生,站在那里发呆,而且要哭了。
“……五十年代,唉唉那个年代……”汪自华老师,断气似的想。
马子清老师到办公楼去找邹汝荣,看见刘虹从校长办公室里满面忧戚地踽踽过来。
“你怎么了,小刘老师?”
刘虹仰起脸来,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忽然眼泪一涌,便低头急步匆遽而去了。
马子清驻足回顾她;在走廊的背光里,她的剪影整个地在一种颤栗之中,而且立即就消失了。马子清呆了一下。
邹汝荣正在清理传达室戴大爹交来的厚厚一叠信件。学校新近作了决定,凡学生信件,一律由传达室交给邹汝荣,又由她转给各班班主任,班主任则按照她的吩咐,要学生当面看信——这自然便于察言观色;而且但凡寄给学生的信的信封上如不注明寄信人地址,便由邹汝荣拆开来检查。
她正待剪开一封信时,马子清老师进来了。
“呀,稀客,请坐,请坐。”同时去拿茶杯。
“不喝茶,跟你说一件事。”马子清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伸到衣袋里,“我们班的陈晓霏同学,今天整整哭了一个上午。”
“哦,真的?为什么?”
“你未必没有数?”马子清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你们拆了她的信!”
“哦——”邹汝荣这才敢对视马子清芒刺似的目光,同时正色地说,“这是学校的新规定呀。她的信上没署明寄信人的地址,对吧?”
“但是私拆信件,你晓得,是违法的。你是学过宪法的,对吧。”芒刺于是利利地逼去。
“唉,这个问题嘛,马老师,坐,——我们可以好好来认识认识,统一思想。”
“这思想可以统一么?”
邹汝荣并不曾听出这嘲弄意思,依旧正色道:“你是清楚的,现在学生当中不少人受社会上的坏影响;女同学中间象符梅那样不搞学习,专门谈情说爱的人也是有的;而且……”
“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我现在只问你,陈晓霏同学的信你拆了,你到底从信里头看出了什么谈情说爱的东西没有,啊?”
“这个嘛……马老师你不应该这样认识问题。虽然陈晓霏的信里面——具体内容我记不得了——好象没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但是我们也是本着关心孩子们成长的责任感,才这样做的嘛。你认为呢?”
“我认为这样做,伤害了一个学生的自尊心和独立的人格!”
以后的二分之一个上午,邹汝荣坐在办公室里,但想到马子清老师临出门前的这句话,便觉得档案柜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响得好烦躁。
“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