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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去过医院了。哎呀,遭孽,脸都肿了,一按就是一个眼窝咧。遭孽。”邹汝荣用指头在自己胖脸上戳着,“病危通知书已经发给他爱人了……”

    “唉,今晚上支部委员都去医院看看吧。薛主任,你打个电话告诉局里一声。”校长说,声音和心情统是沉沉的。

    邹汝荣这时候则推开每张教研室的门,大声传示:

    “去看胥老师,送点补品。凑钱啊!”

    一只手拿着小本子,一只手夹着笔,做出来要登记的样子。

    马子清说:“这也要记名字?”

    他们组里的人便抿住嘴巴笑了。

    “哼,念这些东西,他好象就很过瘾似的咧!”章建军跟边上的马子清老师耳语。罗老师于是淡淡一笑。

    “……当别的领导出面制止他时,他居然说出‘中国从来就是官官相护的’。……这与他一贯不参加政治学习,不……是有关系的!……”星期二下午政治学习,薛主任响亮地念着一份局里发下来的通报,似乎极舒心极解忿似的,“鉴于上述情况,决定通报批评,并责成当众检讨,以收回影响……”

    被通报的是别的学校的一个青年教师。其实也就是和领导当众顶撞吵闹过几回罢了。并不曾有什么伤天害理的惊人劣迹。

    几几乎每个学期,不乏有如此的通报。仿佛总有那么几个不怕被通报批评的吃了豹子胆的英雄。薛主任读几行,便要稍稍地一顿,拿犀利的目光一扫台下,似乎这台下一定藏匿了这种险恶分子。他身后,校长老曾,这种时候大致也是满脸的肃然。

    “哼!……”章建军说。但凡听到这种处分人同时一并威吓人的通报,他心里面就很有些莫名的不舒服的地方。

    “司空见惯。”马子清淡淡地说,并不曾有半分的激动。他开会,是总要捡后面的位子坐的。

    邹汝荣照例要踮起足尖来查人,在小本子上打“√”抑或就是打“X”和“!”;兢兢业业。

    曾懿民校长站了起来,宣布几件事情。一是从学生的信件里面,业已查出了一些问题,各班班主任一定要严格注意学生的思想动态;因为社会上有人给女学生——主要是高中的——写爱情信。第二是规定从本周星期三,就是明天起,一律不许在校园里面喂养家畜。三是要准备布置暑假作业,每天平均要有两小时的作业量,绝不能少的。

    “不然的话呀……”他说,同时眼睛里浮出孩子们在热辣辣的太阳下遍身大汗、玩得近乎发了疯的图像来。

    癫子在校门外头踱来踱去。这一回竟不照例地喊什么天,只反剪了手慢慢踱步,似乎要细细丈量什么怨艾似的。同时那铁栅栏外边,已坐了卖冰棒的老头子了。

    “冰棒——”凉浸浸地诱惑着。

    于是黄昏聚拢来了。

    章建军老师吃罢夜饭,到街上散步时,不意竟碰到了被停了学的女学生符梅。

    他喊了她一声。因为这前学生想要逃逸开去。

    女学生便站住了,把脑壳慢慢低下去。然而章建军站到她的面前,一时也嗫嗫嚅嚅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你现在……”

    “啊……”她忽然哭起来了。整个的将要成熟的少女的身体,为痛苦所扭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稍稍有了些平静,她袭击似的昂头冒了一句:“我永远永远记得你和刘虹老师!”然后跑了,跑得飞快。

    华灯初上时,自然四处是红红绿绿的亮闪闪的喧闹。一辆带拖斗的汽车驶过去后,符梅的影子便倏然消失于这一切的喧闹里面了。音乐似有似无地在天空里轻扬。霓虹灯下行人的脸是有很多颜色和很多表情的。

    然而章建军觉得空旷。四面只如沙漠的苍茫。那女学生则正好似一滴澄水,为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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