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影子(中)
想,孟东升说。戴进和苏苏则一言不发。
苏苏,马高呢喃着说,告诉我,我还能活好久?
苏苏忽然抽泣起来:不准你乱说!不准你乱说!
马高平静地说:你的眼泪把什么都讲出来了。
晓妹子顿时嚎啕痛哭起来。
※ ※ ※
瞿老板晓得了我的事,有一次到他家去打牌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你们文人实在是蠢得很。即使这件事没有砸锅,即使你的《新西厢记》在海内外发行得很好,赚了很多钱,你该得的也根本到不了你手上。我说那怎么讲呢?他把一截很长的烟掐灭,说,向老板这样的角色我难道还见少了?他赚了钱,说没赚到钱,你拿他怎么办?你未必去查他的账?———他就是让你查,你查得到?他要是对你客气,顶多打发两三万块钱;要是对你不客气,那就是几千块钱给你了事。
你们文人真是蠢,他再次下结论,本来可以稳稳地赚二十万,现在好啦!
后来我委婉地表示,本子的所有权仍是我的,我仍可以找到别的买家。瞿老板笑了一把,说:好吧,话说到这里,如果还有人买你的本子,他出什么价我再赔你这个价的两倍的钱怎么样?瞿老板是一个老练的商人,他这么说了,就意味着我的最后一线生机也全没了。那一刻我的心简直是冰凉冰凉的。那天打牌我的情绪于是十分低落,手气也非常糟糕。打到夜里12点的时候我输了八百多。戴进赢的数正好是我输的数,就是说,他整个的是赢了我的钱。牌局结束的时候瞿老板让我留下来一下,说跟我商量点事情。戴进和另一位朋友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戴进回头叫了我一声,我走过去,以为他找我有什么事。结果他把个什么东西朝我衣口袋里一塞,就连忙走开了。我从口袋里拿出东西来一看,原来是他赢的我那八百多块钱,等我追到街上,他连人影子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把钱丢在瞿老板的桌子上:这点子输赢算得了什么!
算啦,你也莫讲大话啦,瞿老板说,你靠写文章挣两个钱也不容易,他赢了你的觉得不好意思,所以退给你。要是赢的是我的,就是几千几万,也不会退给我的。
那不行,我有点生气了:这个头开不得,假如我以后赢了他的,岂不也要退给他?那还打什么牌呢?
这样讲就不对了,瞿老板说,这表示你对打牌很认真。而戴进就没有那么认真。他打牌完全是为了消遣———讲得更准确一点是为了排遣,因为他内心里很苦闷。
你那么了解他?我说,期待着他的解释。
瞿老板一边把桌上的麻将收到盒子里,一边慢慢地说:他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简直比亲兄弟还亲,其中的一个半个月前死掉了。得的是绝症。从发病到死去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认识他的这个朋友,你没见过他的模样,那么高的个头,健壮、热情、开朗,成天乐呵呵的。你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会在突然之间离开人世。你也想象不出这件事对戴进在感情上的打击。
我一言不发地望着瞿老板的手。这双手把麻将收进盒子里后又拿出一根烟来点着。这是一双面对发财的机会就伸出去的手,虽然有时候显得有点犹疑。
你看不出他的消沉,瞿老板继续说,一边抽烟,但是你是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苦闷。
何以见得?我问,同时也点上一支烟。
瞿老板说:有两件事可以证明,一是他主动要我组织牌局———过去都是我叫他他才来。现在却是他自己要求来打牌。你晓得,打牌最容易让时间溜走,也最容易麻醉自己的意志,忘却内心的烦恼。还有,我老婆在北正街的教堂里参加了唱诗班,每个星期去练习三个晚上,戴进要我老婆介绍他去加入唱诗班———他原来就是学声乐的。现在他每个星期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