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个破罐头盒,绑在脚下,在前院走得咣啷咣啷的。李姗很紧张地开门,一看是我,立刻火了,让我滚。我又和大宝联合起来,在台阶上放自行车轴承里的滚珠儿,戴鸭舌帽男的出来时走得慌,一脚踩滚珠上,滑个老头钻被窝,鸭舌帽都摔掉了。我们躲在一旁捂着嘴看,是个挺俊的小伙子,留着分头。后来,我才知道那人是黄小林。至于他俩是如何旧缘重续,而且如此大胆行事,我就不清楚了。这件事的结局是老吴一天中午突然回来了,把他俩堵在屋里。但李姗和黄小林正面对面坐着谈话,老吴傻乎乎地说:“来客人啦,你们谈着,俺找个东西,这就走。”走到二道牌楼时他琢磨过味儿来,扭头又跑回家,进屋一看就剩下李姗一个人,正拽床单子呢。老吴问他来了几回了,你别以为我是傻子,那小子见了我脸都变色了。李姗心惊,以为我给她泄了秘。但她死活不承认。老吴还算大方,说若是再碰见,就白刺刀进去,红肠子流出来。打那,我再也没见过黄小林来过前院。据说,黄还和别的女人好,在他退休的前一年,他还有花心,大雪天去酒吧找小姐,半路上让车撞个脑震荡,病好了老实了,每天去大坝上打扑克,跟先前两个人似的。
老吴在文革中受了不少罪。开始全是因为李姗。李姗好穿,又有条件,没孩子,她挣56元,老吴挣84元。那时猪肉才一块多钱一斤,你想他俩的日子能错得了吗。文革从学校闹起,一下子把李姗抓出来,说是资产阶级的臭小姐,还说她是破鞋,拉出来斗,脖子上吊着鞋片子。这时,学校革委会的主任还是白校长,他挺积极的,还动员老吴揭发批判。很明显,我爷爷不是劳动人民,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房子。前面说过,我大姑抽过大烟,大姑夫不务正业,更可怕的事还有,也不知从哪查出来,说李姗她亲爸还活着,在台湾,还跟什么军统有关系。这还了得了!此外,还有和黄小林的关系。黄运动一开始就给揪出来,说他一贯流氓成性。白校长说老吴同志你得站稳立场揭发批判呀,你媳妇很可能是国民党留下的特务。老吴对这话可不爱听了,刚解放时李姗才多大,十多岁的孩子能当特务吗。老吴就骂:“娘了个×!她那岁数要是能当特务,你老白毛子大金牙就是特务头子啦!”
白校长气得直跺脚,咬着金牙说:“你……你反对文化大革命!”
老吴说:“有能耐用你的大金牙把俺嚼了!”
他扭头就把李姗带回家。小学校学生太小,只有几个青年教师乍呼得欢,但却不敢惹老吴。回到家,李姗先把尿湿的裤子换了,然后搂着老吴就哭,说多亏了你呀,要不然我就想寻死啦。老吴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家女土匪临死前跟俺好了一回,又捡了条命,人家对生活都充满着希望,何况咱们呢。李姗听了也没急,说我也曾对不起你,跟黄小林好过那么几回,咱对着毛主席宣誓,打这往后,谁都不许干坏事,干坏事就让他挨斗。老吴不说话也不举手,点点头就拉倒了,后来他说俺才闹一回,她闹好几回,敢情她合算啦,俺就是不宣誓。
按说这事不该完,彼此怎么也得往深里问问,你怎么跟女土匪搞上的,你和黄小林到底是几回。可运动来势太猛,一转眼把老吴给揪出来了,罪名是对抗运动,死保老婆,隐瞒反动历史和流氓行为。斗完了就跟牛鬼蛇神一起扫大街扫厕所。旁人都压力很大,整天皱个眉头。老吴不在乎,一边掏大粪一边作诗:“文化大革命,好好好!好好好!……”
“好在哪?”拉屎的革命群众问。
“好你一堆大黑毛。”老吴的粪勺子掏到人家屁股上。
革命群众立刻报告给小石头。小石头这阵闹得挺欢,噌噌噌也不知怎么钻进区革委会了。小石头本来就恨老吴,心里说这回看我咋收拾你。立刻把老吴带来,问你在厕所里说什么啦。老吴说俺歌颂文革好。小石头说往下呢。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