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吴指名让我辩护,我哪懂法律呀,去见老吴说还是请个真正的律师吧。老吴咬牙说去找黄小林和小石头,他们要是不给俺想办法,俺让他们都进来陪俺。
我去找,他俩都不认账。我指着电视说你们都受过老吴的好处,干嘛见死不救,何况撞死的是猪也不是人。黄小林反问什么时候老吴给过我好处,有什么凭证,没凭证就是诬陷,罪加一等,小石头也是这么说。把我气坏了,见老吴说他们不仁咱也不义,你干脆把他俩也扌周出来得啦。老吴坐那半天没说话。见面的时间到了,老吴叹口气对我说:“算了,如今,站派坐派都变成一家人啦,台湾都奔和平解放使劲,香港都定下回归了,和为贵,有啥事,俺都自己担了。你告诉他们,电视机后俺都放了纸条,他们赖不了。”
我顿时冒了一头汗。又去见黄小林,把电视机后壳打开,里面真有,写着哪年哪月为什么什么事送谁谁谁。黄小林抓过纸条就咽到肚子里,我说你别学地下工作者,人家老吴不想给你们找麻烦,要不然他就到法庭上说了。黄小林连连点头,突然站起来说我得去找小石头,赶紧托人把老吴放出来,谁知道他还给我们下了什么机关暗道。后来结果不错,可能跟黄小林他们活动有关,听说还有不少买我们车拉脚发财的车主联名写信,请求从轻处罚老吴。开庭前,就有消息,说不会判得太重。又赶上搞面向社会公开审判,老吴这案子弄个头一名,布告早早贴大街上,开庭在电影院,黑压压坐满了人。跟放《泰坦尼克号》差不多。老吴在台上很镇静,对违章经营供认不讳。到最后法官让老吴做最后的陈述,老吴掏出纸说:“俺写好了,念中不?”
法官说:“可以。”
老吴把麦克风拉到跟前,清清嗓子说:“那我可就说啦——报告法官,还有法警,下站老吴,有话容禀。从小受苦,爹娘全无,当兵吃粮,六神无主。隆化解放,天光大亮,南下剿匪,北上过江。负伤归来,建设热河,任劳任怨,糊火柴盒。十年动乱,俺没捣蛋,组成兵团,救苦救难。改革开放,政策得当,老吴拥护,心无二样。水平不高,理论有限,捣弄旧车,只盯着钱。车毁猪亡,肥肉遭残,老吴有罪,甘愿开膛,可惜太瘦,出不多肉,不如留下,立功在后。痛改前非,重整自我,为了亚运,捐献十万……”
往下还有好几篇子,让法官给止住了,身后的掌声也把他的声音淹没了。当时全国人民都为办亚运会捐献,老吴这举动,当然挺震人。法官们哪审过这案子,轻轻松松,还听顺口溜,合议庭一表决,罚款若干,当庭释放。
出来以后老吴老实了,没二年退了回家。按四八年参加算,他还是离休。市里区里非常重视老同志,逢年过节就请去开会。老吴特爱参加。他看电视里有一穿绿军装的老红军在人民大会堂总露面,他从衣摊上也买了一身穿着。开会时坐显眼的地方,让摄像机照。回家就盯着电视,还让李姗和我们大家都注意看。电视播出来,照的都是领导,只照了老吴一个后脑勺,老吴很奇怪地说:“那会儿没少照正面,咋播出就剩个后脑勺。”打那往后,老吴就不大爱参加会议。再往后他和白校长等人还当过校外辅导员,给小学生讲故事,讲了一阵老吴不讲了,我问怎么啦,老吴说人家孩子有游艺机,自己打仗了,没人听俺的。
九十年代以后,我和母亲从山上搬下来,很少见老吴了。有一阵看他胳膊戴个红箍在股票交易大厅外存车子。过些日子,我去炒股,发现老吴一只胳膊挎在胸前坐在小凳上,行家一样评论着。我悄悄问您怎么干这个了,这可有风险。老吴说卖茶鸡蛋的老太太都炒了,俺咋也比她强,而且,俺还把台阶条石翻了个个,准能发。原来,他找瞎子算命,瞎子说得翻台阶,他就翻了最下面那块,不小心把胳膊弄伤了。九六年冬天下头一场雪时,李姗找到我家,跟我说你快说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