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强的脚下。赵国强忽然感到一股子清冷——自己的家中却缺了不少内容。女儿工作后结婚了,要去婆家过年,儿子念了军校,春节不放假……唉,偌大的赵家大院里,只有两个老少光棍汉和这只小黑狗,也是只小公狗。人了不旺呀!没有女人支撑那半边天呀。
李广田从后山果茶厂过来,和赵国强走个对面。李广田说:“回来啦?”
“回来啦。”
“秀红回来了吗?”
“也回来啦。”
“那就好。”
俩人默默无言地互相瞅瞅。赵国强不想多说话,他浑身筋骨都是疼的,就想往炕上一躺,好好睡一觉。
李广田满脸是灰,手上都是油腻,看样子是收拾啥机器去了。
赵国强心中一动,不由地说:“过年啦,别总鼓捣那些机器了。”
李广田说:“搁这一冬,不上点油,来年就得锈住。”
赵国强说:“秀红要回几份钱来,办了大事。”
李广田叹口气说:“可惜……进错了人家……你也歇着吧,回头到我家喝酒,咱在一起唠唠……”
赵国强说:“行啊,我那好像还有瓶老白于,六十七度。”
李广田说:“度数太高不好,电视上说,伤脑子里的血管,你这岁数就得注意啦……”
赵国强说:“咱们都注意,来年事不少呢。”
李广田说:“我没啥,老啦,干成干不成都无所谓,也没几年活头啦。”
赵国强说:“别瞎说,您且得干呢。”
李广田转身边走边说:“话是这么说呀……”
赵国强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把他叫住再说几句什么,但他的身影已越走越远了。
孩子们在街上放起鞭炮,声音很大,吓得小黑狗直往赵国强的身后蹿。赵国强也觉得这鞭炮的劲头太大,告诉小孩子们当心。话音才落,一个爆竹炸破了一个小孩的耳朵,血顿时流下来。哇哇的哭声把大人引来,赶紧领回家去。赵国强想起自己小时候放的小鞭,声音也就跟大锅炒豆子炸时差不多。现在这鞭炮,快赶上打枪扔手榴弹了,或许,这就是报纸上说的,都是真正用炸药做的,能不响吗……
前街各家大门两侧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都是企望五谷丰登财源滚滚的吉祥词。红纸黑字或红纸金字在阳光下格外好看,像山地里摇动的红高粱,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像人群中女孩子的红袄,像桂芝扎在脖子上的红头巾……
赵国强转到后街,望着家门前的台阶,他感到有些陌生……小时候印象中台阶是那么高大,从下面跑上去,像是爬到了山顶。而现在看,台阶和门楼是那么矮和那么窄,和果茶厂进出卡车的大门一比,实在太寒酸了……不过,当年桂芝从这个台阶走上去,走进这个高门楼时,也曾为乡亲们所羡慕。尽管那时日子过得还挺艰难,但俊俏贤惠的桂芝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和希望。记得在订婚的时候,送给桂芝一条红头巾,那是一条极普通的红头巾,是托嫂子黄小凤在县城百货店买的,方型,四下里有穗子。赵国强觉得拿不出手,但桂芝却是那么喜欢,天一煞冷,就戴在头上,日头晒得发热,就从头上撸下来系在脖子上。“每逢佳节倍思亲”。赵国强这条汉子在年三十的阳光下,在静静的三将村村路上,拖着疲倦的身子,望着孤独残旧的自家门楼,他的思绪全部都倾涌在对已故亲人的思念上。他还想到老母亲,老母亲大概是最慈祥最任劳任怨的老人了,为男人为儿女劳作一辈子,但却从来没听她大声说过话,以至她走的时候也是悄悄的。唉,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赵国强心里忽悠忽悠地翻着个。这时自家门楼里有人探出头喊:“国强回来啦!快点!”
谁在家里?院内好像有不少人呢。
赵国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