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除夕的夜幕把人世间最美好的祝福全部拢合在一起,酿成了滋润心田的美酒,毫不吝啬地送给了普天之下芸芸众生。
当电视里播起春节联欢晚会时,德顺老汉送走了诸位乡亲。小黑狗在人们吃饭时,东一块骨头西一块肉,在炕下欢跳着吃饱了,这会儿随着老爷子在院里东瞅瞅西望望,时不时叫一两声。德顺老汉要看看柴草或易燃的物件归置得咋样,三十夜里的爆竹把谁家给点着,那是极容易的,得加小心。
赵国强这时候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他实在太乏了,酒喝到半道就抬不起眼皮了。幸好黄小凤和玉玲两口子都来了,才又热闹了一会儿,令德顺老汉心里痛快。不管咋说,毕竟是在自己家吃饭,咋也有个主人客人之分,热情总该是第一位的。庄稼人能说出啥花花词儿呀,张嘴就是吃好喝好啊,落到实处,就是让众人喝得不知东南西北,想出去找不着大门……
“您老快进屋吧,院里凉。”
黄小凤帮着玉玲收拾碗筷。她好几年没见着公公了,看着生生的,嘴里叫不出爹或爸这个字了。但毕竟是儿媳妇,对老人家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也不合适,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来。
玉玲对嫂子未加称谓的话不大满意,但人家毕竟说了,总比不说强,玉玲就朝院里说:“爹,我嫂子叫您回屋呢!”
“嗯,这天头还中,不太凉。”
赵德顺嘴里答应着,往屋里来。进了屋他跟黄小凤等人说自己有个想法,就是把这前后院的瓦房拆了,盖座二层楼。要不然,前街后街新楼一个劲起,相比之下,赵家大院显得低矮又没有气派。
玉玲说:“爹呀,您老还有那么大心气呀?平房不是住得挺舒服得吗?”
赵德顺说:“早先还住草房呢,也说住得挺好的,冬暖夏凉。你看现在,哪儿还能见到草房?”
黄小凤笑道:“您老的思想挺解放呀。不过,一座楼的花费可不少,没个二三十万是下不来的。”
赵德顺点点头说:“要不我咋想先跟你们商量商量。我老了,就是有新楼也住不了几天,我想的是他……”他用手指指东屋炕上睡着的国强。
黄小凤眨眨眼说:“他是支书,手里还有那么大的厂子,他还盖不起一座小楼?我看盖座大楼也没问题。”
玉玲摆摆手说:“嫂子,你这可就不知道实情了,他可不是那种人。他啥都不沾不说,还从家里往外搭,你瞅瞅这两个院子,有啥?我真担心再给他说一个,人家能不能看得上这个家。”
黄小凤说:“还有这事?城里当官的,表面上越穷越朴素的,实际上可能就是最富的。他家里藏着钱,银行里存着钱。钱太多了,心里发毛,就得从穿戴上打点遮掩……”
玉玲使劲刷着大锅问:“你和我哥穿得就挺朴素呀,是不是……”
黄小凤抓起笤帚又放下说:“我们可不行,我们是最穷的,你大哥最多敢收人家两条烟两瓶酒,钱是一分也不敢,现在年节有人给送票儿,用票儿去买东西,这个倒是敢收……可人家呢?组织部长一年到头光提拔干部的人情费,就得收个十来多万……”
赵德顺吃惊地说:“那不成了贪官污吏了吗?”
黄小凤拿个小凳让老爷子坐下,她说:“您以为现在还有多少清官呀!就跟青龙河一样,水土保持不好,一年到头总是浑水多,清水少。”
赵德顺站起来:“我不爱听你这话,要是那么多浑水,咱的日子咋能越来越好呢?还得说到啥时候都是好人多老实人多,歹人总是少的。”
满河坐在里外屋的门槛上说:“我赞成爹的说法儿,前些日子我出门,把皮包丢在饭馆里,回去就找着了。”
黄小凤问:“里面有多少钱?”
满河说:“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