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似的羞红的俏脸。她两只手灵快地打着辫儿,想着刚才存扣目瞪口呆地聚住她的身子看以及狼狈不堪地往房里溜的样子,不禁“扑哧”笑出声来,“真是呆样儿!”她又想什么都给他看到啦,这怎么好呀……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难为情地都不敢往镜子里瞧了。可她心里却是甜蜜的——被人家看了身子还不生气,我这是怎么啦!
她梳好头后又在脸上搽了雪花膏,把身上衣裳拽拽调适了,就背上书包出来锁门,把钥匙放在门框边一个墙洞里面,然后到厨房里就着水缸“咕嘟咕嘟”喝了半瓢水,拎起灶台上装好的咸菜瓶和存扣落下的咸菜瓶,出大门赶存扣去了。
秀平出了村口,一眼就看到存扣坐在河北晒场上的一个石磙子上发着呆呢。她走到他身后了他都没发觉,就用手捣捣他。存扣一惊的样子,回头看时,是秀平,脸陡地红了。“走呀。”秀平轻声说。存扣就站起来,在头里走,秀平在后跟着。
两人在路上走了几条田埂了,都吭着,不声不响的,谁也不好意思先说话。直到遇到一个小水口子,存扣一跨过去了,秀平却站着,说:“我不敢跨。”
存扣说:“不要紧,这才米把长。”他不相信秀平不敢。
“不是的。”秀平说,“泥烂,我怕跌下来。”身子向前倾着,把手够向存扣。
存扣只好也倾着身子抓着她的手,那边一蹬这边一拉,过来了。
“你劲真大!”秀平赞道。
“一般,一般。”存扣今天显得格外老实。
又走了一段,秀平问他:“哎,你今天怎么突然闯到我家里啊?”
“不是的!我不是闯!”存扣蛇咬似的叫起来,急忙辩白,“我在桥口等了你十几分钟呢,你不来,我就去……喊你嘛……我又不知道你家里没有大人。”
“我哥跟人上扬州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你没说。”
“我哥带信家来,说他鞋摊儿摆在扬州老西门,那儿有个大学门口,生意蛮好哩。”
“噢。”
“‘噢’什么呀!嘻嘻……哎,我妈上庄念佛去了耶。”
“你妈也做道奶奶(方言:指念佛的年老女性)了呀?”
“可不是!她说跟着一帮老头老太烧烧香念念经人就不闷了。在主家做佛事还管斋饭,十几碗(菜)哩。”
“蛮好的。年纪大的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妈太可怜了,一个人在家……如果我爸还在就好了……人老了多不好,要得病,要死,扔下一个……”
“是啊,人总是要老的……男的一般总在女的前头死。如果我死的话,你还可以再活二十年。”
“不嘛!我不要你死!”秀平上去抓住存扣手,声音中充满了惶急,喃喃地说,“要死一齐死,你死了我也不能过了……”
存扣被她牵着手,生怕被路人看到,忙掉头看,幸好没人。
秀平说:“你怕啥,被人家看到了拉倒。”她噘着嘴,“反正我什么都被你看到了……”
存扣脸红了,嗫嚅着:“我又不是故意的。”
秀平就抬头看存扣的脸,脸上春花似的妩媚:“你还说!你还说!你说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在外不吱声,也不敲门?”
“你家笆门子掩着,一推就开了……堂屋门也是掩着的嘛……听家里有水声,我料想你在里面洗……衣裳来着。”存扣结结巴巴地解释。
“哪有人家关起门来洗衣裳的哟!”
“我……我没想到这一层。”
“你坏,你就是存心想看人家……”
“没有啊!没有啊!”存扣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带哭腔了。
“啥人哟,”秀平咯咯地笑,“人家逗你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