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师傅不准他抽,只准喝点儿酒。
“你师傅对你家法不小啊,烟都不准抽。”马锁笑着对进财说。
进财说这是师傅为他好,“他把我当自家伢子看的。”
马锁坏笑:“他当然把你当自家伢子看。”
进财脸就有点红了。
“什事啊?说说看!”存扣来了兴趣。
进财想不准马锁说,但晓得挡不住,犟起来说:“你说就说,反正没什么了不得的事。”
马锁说进财的师傅有个大丫头叫大妮,对进财可好哩,平时不仅帮他洗衣裳、盛饭,早上连牙膏都替他挤得好好的,晚上还给他打洗脚水哩。“你说,可有这事?你妈妈亲口在外面说的!”
“真的呀?”存扣惊奇地望着进财说。
“真的。”进财倒不抵赖。
“她多大呀?”存扣问。
“二十四。”
“啊?”
“所以呀,”马锁笑着对存扣说,“进财妈对外面人说,‘大妮对我家进财那个好呀,赛过妈妈的细致。’听了把人家笑死了。‘妈妈’,说姐姐还差不多!”
“我妈就是不会说比喻。”进财眼里似乎有些泛潮,“她呀,就是对人太好了。以前也跟人家谈过,谈了几个呢,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人家,可是没得用,对人太好人家反而不爱惜她。都黄了……岁数就扯大了哩。她,她寻过死,为这个……”
进财两只手插进头发里,脸对着桌面。
“就是岁数太大了。”存扣小心地说。
“比我大六岁。”进财头不抬,闷闷地说。
“太大了,大三岁还差不多。”马锁对进财说,“你丧气啥?你不要就是了。”
“我师傅对我恩情重啊。在几个徒弟中他最看重我,角壁角落地教我,比我爸爸都对我好哩。”进财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舱外。“大妮对我的情意我咋不懂呢,可我心里只当她是个姐姐。顶好顶好的姐姐。可我又不能表明我的心思。就这样拖呀……拖呀……会误了她的呀……”
“你不跟人家挑明了态度,怕日后不大好收场。”马锁说。
“你说怎么挑明?拿什么话替她说?”进财激动起来,责问马锁。“刀不斫在你头上你不晓得疼!”
“好好,怪我,怪我。我只对你说一句话,不想跟人家好,趁早对人家说,黏黏糊糊反而害了人家。我虽然没跟女子好过,但也晓得一个理,女子爱上哪个人,心就给他敞开了,什么都舍得把你,死都肯。你不说,人家就有念想,一天一天往深处引,日后走不出来,寻死上吊的都有。不是我唬你。要么你就板板正正地待人家,叫人家看出你只不过把她当个姐姐待,让她慢慢想通了,死心了,这才行。黏黏糊糊的,哪像个爷们儿!——来,存扣,我们喝,还有三瓶呢!”
马锁这番话说得存扣又是一震,心头好像有个地方豁亮起来。见马锁要他喝,马上一举茶缸,说:“喝!”一仰头把半茶缸酒“咕咚”都倒进了喉咙。马锁拍掌大叫:“好!海量!”
第二天下午,存扣回校时在东桥上对河港望时,马锁的铜匠船已不在了。他又漂进江湖里谋生活去了,为了他的理想。存扣站直身子,对着上风深深吸了口气,步子稳实地下桥往前方走去。
阿香在林子深处那相对隐蔽和安全的地方放松了全部身心,幽静又带着有些神秘的氛围让她的欲望一下子弥漫开来,如加了强力粉的面坨,陡然地发酵成肥肥的一团。她的欲望是单纯的,绝不曾有一丁点儿往那个终极的地方去考虑。她只是个孩子,是个中学生。她只是本能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求。她本来是挨着存扣肩膀坐着的,但那时她突然心里空得慌,渴望有人贴着她,紧紧地贴着,才会让她舒服和充实,或者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