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但我只是一个寂寞的人
荣恩端详着我半晌,默默撕下了纸页,揉成一团。她声调干涩地说:“你书读得多,你有创造力,你来画给我看。”
我摇了摇头。书是读得不少,只恨阅读不能转化成为创造力,我的世界里乏善可陈,只有拼命地继续读,一边在优美的文学世界里追悔着,怎么我生在如此沉闷的年代?我曾经想要在三十岁以前,写出一本谈自由的小说,就像是我这辈子所有许过的愿一样,实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一个故事也想不出来,我凭什么写作?谁又有兴致听我诉说?
“阿芳,阿芳姊姊。”荣恩使了性子之后又马上求和,她蹲下身轻摇我的肩膀,我佯睡不理会她。
她的声音悠悠传来:“……阿芳只理龙仔,不理荣恩。”
这种孩子气无需答理,况且我浑身寒颤难耐,我拉紧被子准备入眠。
荣恩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每到我的床畔她就驻足,再走开去,她在房里转了不下百圈。
“阿芳。”她又蹲下来摇撼我的肩膀。“阿芳,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明天再说吧。”
“可是这件事很重要。”她说,“你不要生气,我想起来了,你前天不是要我帮你带舞衣回来吗?”
我顿时睁眼清醒,这件舞衣我已找遍了套房,经她一提恍然大悟,前天在教室里换下舞衣后,因为另有事情在身,我请荣恩帮忙将舞衣带回家。
“不要骂我喔,我把它泡在脸盆里,放在教室洗手台下面,可是又忘了,你这两天没有找舞衣吧?”她说。
“我的天,”我哀叫着说,“那不是都泡坏了?”
“那你赶快去拿回来晾嘛,今天就晾,就不会坏了。”
委顿在被窝里,我说:“现在都几点了?怎么进得了教室?”
“进得去。”荣恩的细眉微微一挑,瞬间又回复成满脸非常温柔的神色,双眼中净是流转的媚光。“你快去嘛,我跟你保证,一定进得去。”
站在舞蹈教室前,我穿上了秋天的长衣衫,我想我真的病了,幸运的是,教室里果然还有几盏灯光,我推帘进入,直接到淋浴间去挽救我的舞衣。
将舞衣拧干装进袋中,我思量着,这时候谁还逗留在教室里?怎么我一个人也未碰见?在一片死寂中我寻遍每个角落,没有人踪,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我拾级而上,直到教室顶层的阁楼,阁楼一共分成三间,我知道以往充当舞者的临时宿舍,但这时并无房客,我见到其中一间门缝里绽放出微微的光,光之中有琉璃似的旖旎质感,突然之间,我满身沁出了恶寒大汗,心里面烦恶难当。
像群蛇一样的烟束,正随着光流窜到我的身边。
咿呀推开门,迎面的床上,全身赤裸的龙仔趴睡正酣,卓教授穿着一件浴袍坐在龙仔身侧,她一手擎着烟,烟,她与烟的画面这时候看起来多么像是某种放浪之后的舒缓,见到我,卓教授以微抖的手势送烟入唇,深深盯着我的同时也深深吸烟,她的另一只手则轻轻占领龙仔壮伟的背脊,直抚摸到他的光裸的脖颈间。
卓教授看起来疲累万分,她在垂下头之前,朝我吐了一口长长的烟。
大雨,连续几天淅沥沥下个不停,雨丝从窗口飞逸进来,增添了几分寒意,我为着高烧不退,已经请假数日蜷在被窝里。
荣恩非常忠实地担负起室友的义务,她早中晚为我带来餐食,她为我洗衣服——用一种我不忍心过问的粗暴手法,她为我买来报纸又频频沏我的人参茶,坐在床头,帮我喝下了大半壶,再眉飞色舞地述说我所错失的课程。
这天的知觉训练,我们练习反射运动的反制,简直要命,我们跌得七荤八素。她说。
姥姥今天骂我们通通都是西红柿脑袋,又叫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