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大家都开始叫他穆先生
伤,”穆先生也开始掉起书袋,他的谈吐随之严肃起来,“人口爆炸不可收拾,普遍同质化的生活,再加上生态环境上的挫败,丰盛的背后是集体迈向僵化,为什么不该认识这些问题?为什么不该忧伤?”
“人是会调适的,人是会修正的,为什么最不愿意相信的,反而是这些艺术家?”
“因为艺术家的贡献就是在夸张,不是在临摹。妈的。”
坐在一旁陪课的林教授于是对我露齿笑了。
穆先生的答复不出意料,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于这位言辞粗鲁的老师已略有了解,学历跨及欧美的他,创作范围广披书画雕塑和平面设计,统称视觉艺术。曾经是一个愤怒的昨日文艺青年,如今因为路数诡异,在文化圈中,算是个评价两极的人物。
而身为艺术家,至高的压力是必须保持原创,早年走嬉皮性解放路线,让他陷于崇美,后来谈暴走风格又害他哈日,穆先生努力突围,开始办杂志,他的只在台北发行的小众杂志声望并不低,刊名就叫《毁灭》,他在连篇累册的文章中,大谈破坏的价值,鼓励青年损毁公物,谓之刺激更新,又主张凡事行造反式思考,称之激发活力。
依我看这还是学舌,不算原创,只是比美国迟发了二十年的反文化潮流,但是毕竟与平日所见所闻大不相同,所以我也感到一些兴味,为了维持在课堂上与穆先生对谈,我特意修改了每日夜读的书单,开始亲近汤姆沃尔夫、艾比霍夫曼、史都华艾伯特之类流派,读及逆式圣经里“如果有人掴你的左脸,你就砸烂他的右脸”云云,不无会心痛快之感,但问题在于痛快之外,我能体会这种颠覆秩序、剥除人文压制、追寻冥冥天晓的渴望,我所能读出的总体况味却是,想要猛力地扼止什么,扭转什么,最终所得是更巨大的疏离感与迷惘,那是意外的离心力量,那是知识分子式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