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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也没有要。我这种女人虽然穷,但不卖身。不会、也不想让人家当白相棍(玩物)捏在手里随便白相。黄克莹越说越激动。两只丰满白皙的小手在身前用力地扭结在一起,而并不算十分圆阔的胸部却同时在激烈起伏。说到后来就说不下去了。尖小的牙齿痛苦地咬住颜色暗淡的嘴唇,眼眶里即刻间便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这时,许同梅也激动起来。阿拉怎么会是为了让谭家的男人白相侬才来找侬的?侬把我姐妹两看作啥等样的人了?我伲也是女人!我促也是穷出身!她连连喊着,不谈了不谈了,拿起自己那只雪白的小皮包,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这时,三姨太许同兰却依然纹丝不动地坐着。也许是她们事先就约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或者这姐妹两天生就如此地默契。总之,等同梅快要走到房门口,同兰起身开口了。小妹,也难怪人家黄小姐多心。这桩事就是放到我身上,我也会猜疑的。黄小姐,侬消消气,坐下来吃口茶。听我讲几句。阿拉两个人来,真的没有别的用意。为来为去就是为了阿拉谭家那位小爷叔。侬一定也听到点风声了,侬离开他以后,他真正是坐立不安,好像魂灵头都落掉了。日子都没有办法过下去了。(侬也讲得太过分哉。克莹冷冷地插了一句。)真的真的。同梅甩着她那只小白皮包,扑过来再一次握住黄克莹的手,把她从床沿边上拉起来,热烈地叫道,谭家花园里的人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位小爷叔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真的就像落掉魂灵头一样。过去,他不是当家人。他的日子怎么过,对我伲关系不大。现在不行了。他要当家了。谭家全部要指望他了。我伲当然希望他能够定下心来一门心思管好谭家的这份产业。啥人能让他吃这颗定心丸?只有侬呀,黄小姐。真的。讲一句不大好听的话,我伲看中侬,还就因为侬不是黄花闺女。假使侬真的只是一只没有开过身的小肉鸽,叽叽咕咕只会靠在男人肩胛头上发发嗲,只晓得拖牢男人整天去泡跳舞厅咖啡馆,就算那位小爷叔欢喜侬,我伲姐妹两也不会寻上门来帮你们搭这个桥。可能还要想尽办法斩断你两的这点关系哩。侬年纪轻轻,但活得不容易。侬真正尝过做女人的滋味。侬晓得日子怎么过就会发,怎么过就要败。只有侬这样的女人跟宗三在一道,我促才放心,我伲这些把自己一生一世都交把了谭家的女人,现在只能指望啥人?只有指望他这位小爷叔了。
说到这里,同兰的眼圈真的红了。
黄克莹慢慢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做出一副既同情而又为难的样子,看着许家两姐妹。但是她根本不信这二位刚讲的那番似乎发自肺腑的话。直觉告诉她,这两姐妹绝不会是为了谭家、为了谭宗三今后的前程才来找她的。要是这样,这两位姨太太今朝就不会穿这一身紫颜色的衣裤、戴这样一副黑地掐金珐琅手镯,又戴了那样一副本变石耳环。同样的直觉也告诉她,谭家肯定出了什么大事。非常非常大的事。要不然,谭宗三也不会匆匆离开盛桥,匆忙得连一声必要的招呼都没跟她打就走了。这在其他情况下,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不是因为出了大事,这两位谭家姨太太哪会放下架子,求到她门上来?做梦也不像嘛。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一点什么特别的“暗道机关”。不然为啥一定要来“利用”我去“勾引”谭宗三呢?(出色的直觉,使她非常准确地选择了“利用”和“勾引”这两个概念。)谜。一团暂时(也许会是永远)不可破解的迷雾,在阴冷二月的傍晚,既浓重而又缓慢地漂浮在弯曲的河面上。
但不管怎么样,回上海,继续跟谭宗三交往,的确太诱惑她了。况且许家姐妹还当场拍出了相当大的一笔钞票,赔偿她退职、搬家和重新安家的过程中所受到的“损失”,还答应为她在上海重新找个“饭碗”,甚至说,已经为她在上海租好了房子。今后租房的费用,她两也全包。如果再加上前不久经易门给的那一笔,这次她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