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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这“孽畜”给我弄回来。便派去了经易门。准确点说,不是“派”的,是经易门主动请缨的。他说,“三叔”(小时候他这样称呼谭宗三)难得去一趟乡下,马上把他叫回来,他会不开心。他说由他去陪陪“三叔”,或许能让“三叔”一方面开开心心在乡下过完这个春天,一方面又不荒废了学业,让乡下的“大姑婆”“小姑婆”省心,让上海的谭家人放心。那时候的经易门也只有十二三岁,但讲出话来,跟大人一样。他从小就有这个特点。八九岁时,他就习惯独自一人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各种各样的问题。独自一人打棋谱。叫谭老先生和谭老老先生欢喜得不行。
谭宗三后来多次说过,他“怕”这位同龄人。这感觉的产生,大概就是从这一次开始的。但是说实在的,经易门那次并没有给谭宗三带去任何责备和规劝。他那么一个懂事的人,怎么会那么做?到大娘娘家后,他只是替宗三整理书包。熨烫校服。补做作业。第二天一早,毕恭毕敬地站在谭宗三的房门前,等候他起床。谭宗三当然照旧不去上课。经易门也没跟他执拗,由他去了老街。中午时分,谭宗三转游回家吃饭,四处不见经易门,进了堂屋,才见他毕恭毕敬地跪在家主牌位桌前的青砖地上,身下连个草蒲团都没垫。头上还顶了一根“家法”棍。谭宗三高兴了,转身问大娘娘,哈哈,这个乖巧鬼也会做错事的?他做错啥事了?大娘娘说,他啥也没做错。谭宗三问,他什么都没做错,侬为啥要罚他下跪?大娘娘说,我没罚他,是他自己在罚自己。谭宗三大惑,问,他有神经病,自己罚自己?大娘娘说,他说他没有做好谭家老先生要他做的事。谭宗三问,老先生要他做啥事了?大娘娘说,老先生要他来管好侬,让侬天天去读书。谭宗三一听,不高兴了,上前踢踢经易门,说,我的事,侬不要管。侬也管不了。不要这么一本三正经。起来起来,吃饭去。但经易门只当没听见似的,不动。谭宗三火了,说,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事要侬管?经易门还是不动。谭宗三无奈,只得说,好好好好,侬喜欢跪就跪,跪到天黑,跪到老死,跪出侬魂灵头来,也不管我啥事!说着,自管自去吃饭了。他以为经易门再跪一会儿,忍不住了,自会起来的,下午便自管自又去县政府后身的大草塘边看鱼鹰捉鱼/但没想到,经易门这家伙真一跪不起。到谭宗三晚上回家找饭吃时还跪着。已经连着三顿饭没吃的他,脸色开始不断灰白。家法棍在头上直晃动。谭宗三看着,又心疼又气恼,冲过去叫喊,侬这到底是跟啥人过不去?经易门晃动着仍是不作声。谭宗三一气之下,甩手便进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饭都没吃便蒙上被子装睡。只听外头一片窸窣。大娘娘全家的人都围着经易门在轻轻地劝说,还给他端来泡饭皮蛋酱乳腐咸瓜条。经易门却只是闭目嘤嘤啜泣,只是不说话,也不肯吃,更不肯起身。又过了一会儿,大娘娘家那个十四岁的大女儿开始陪着抽泣起来。再过一会儿,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儿也开始陪着抽泣。又一会儿,那个三十六岁的女佣在一旁撩起围裙开始不断擦眼泪擤鼻涕。这时大娘娘那个二十二岁的儿子再也忍不住了,便走进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对谭宗三说,他是为侬受罚的。侬是不是……去劝劝他……哪怕劝他吃一口薄汤汤的泡饭粥也好……他已经为侬跪了十几个钟头了啊!为我?为我?啥人要他为我?!谭宗三猛地掀开被子,叫喊着从床上跳起来,冲到经易门身边,用力推了他一把叫道,啥人叫侬管我的事的?我要侬管?要侬管?这一推不要紧,已经连续跪了十几个钟头、又连着几顿粒米滴水未进的经易门,头一晕,便通地一声倒在铁板一样生硬的青砖地上,并磕到在铁梨木的条案腿上。立时三刻,那鲜血就从磕破的口子里涌出。他那半个瘦脸马上被血糊满。大娘娘一声尖叫,带起了在场所有女人一片尖叫。从未见过这么多鲜血的谭宗三,便一下给吓蒙了,竟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