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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姓洪的先人,大名“兴泰”,小名“驼背”。细算起来,洪兴泰是谭宗三祖父的曾祖父。也就是谭雪俦曾曾祖德麟公的祖父。鲰荛还掌握了这样两个并非不重要的情况。一,不仅这位洪兴泰活过了五十二岁,而且他的儿子、也就是德麟公的父亲也活过了五十二岁。二,能不能活过五十二岁,跟姓什么没有关系。因为这位洪兴泰的儿子、也就是德麟公的父亲当时已经改姓了谭。但他故去时也已六十有七。而且跟职业没有关系。比如洪兴泰在上海做过“红铜工”、后来给他未来的丈人老头看中,出钱让他去盘下一家倒闭的铁工厂,做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铁工厂老板。后来又异想天开要做铁业技工学堂(他自己斗大的字不识两担)校长。从铁工厂赚来的一点钞票全部赔进这个技工学堂里,最后还欠了那些教员六七个月的工资,被大家联名告到县里。知县追查下来,他只好躲出去。等风头已过,铁厂早被查封检抄干净。他只好又到王家码头陆生记药局做了几个月的“学徒”……等等等等。而这些由他做过的职业,谭家后来的子孙也不是一个都没做过。洪兴泰做时,活过了五十二岁,而轮到子孙们做时却活不过五十二岁,这原由当然不能归结到“职业”上。
那么,能不能归结到后来谭家门里不少人都做了官这一点上?从德麟公起,谭家一个明显的变化是,进入仕途的大为增多。德麟公最亨通时曾做过安徽道台。但谭家人仕,并非从德麟公首起。最早的一位,还当属他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个改“洪”姓为“谭”姓的那个先人。他后来汲取父亲洪兴泰一生惨痛的教训,决心弃商从政当官。甚至痛下决心,改“洪”姓为“谭”姓。但他依然活过了五十二岁。
这说明,当官,也不一定活不过五十二岁。
“那么,谭家人到底是因为啥才活不过五十二岁的?这原因侬查清了没有?”谭宗三急问。
“腥,搞了半天,侬只是告诉我伲,谭家的先人姓洪不姓谭啊?这有啥实质性意义?”陈实端起茶杯,抿了口冷茶,笑着摇了摇头。
“都不要插嘴。听鲰荛讲下去。”这是周存伯的声音。他最近的变化不小,主要的一点还在于,方方面面都越来越像经易门。神情。举止。谈吐。但他自己却并不觉得。他曾主动找谭宗三长谈过一次,再次向谭宗三表示,自己别无他意,只想为谭家好好做一点事情,正在做的和已筹备停当的或尚处于筹划论证之中的,无不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请侬相信我。”他恳切的程度、恳切的样子,都不亚于当年的经易门。只是显得更为文静得体。“……”谭宗三感动地点点头,并努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本想再文绉绉说一句诸如“好花挨过几番风,胜雨不觉一时春”之类的安慰话。但不知为什么,这些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事后,他反复回想自己那一瞬间的迟疑和生分,仍深感意外。不解。
鲰荛继续往下讲。
我现在首先要劝大家千万别一头雾水地拼命追问谭家人当初为啥要改姓。改姓的事,在那个年代里是经常发生的。而能公开说出口的原因往往又都很普通。很没有什么传奇色彩,很不值得为此多费口舌。比如我们可以设想洪兴泰后来无奈做了谭家的招女婿。按当时的规矩,他的后代自然就得改姓谭。也可以设想洪兴泰把自己某一个儿子过继给了一位没有后代的好朋友。而这位朋友恰好姓谭。现在的谭家就是从这支“香火”上延续下来的。还可以设想身强力壮的洪兴泰在老家勾搭上了一个年轻柔弱却又秀美的女学生私奔到上海。要死要活地拼命“爱”了一阵后,居家的日子却越来越艰难。到后来只得“把悉心喂养的几只油鸡都杀来炖了汤”,但她偏偏又有了身孕。实在没法再过下去了,只得回老家向娘家“缴械投降”,无奈之中带着那个“腹中子”,嫁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