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来娘
给
种上的。
这笔账算来算去算不对头,天放的爹也不许儿子认这儿媳妇。
教员琢磨着问天放:“会不会是庆官的那个三姨太呢?”这一段,肖天放常跟
教员闲聊。所以,这位教员就知道了不少肖天放的往事。
肖天放笑道:“那就更没影儿了!我跟那位官太太压根儿没那一腿子的事。我
敢吗?”
再说,庆官的那几个姨太太也早离开了老满堡。参谋长一死,力巴团的人怕她
们耐不住日后必定会有的贫苦和寂寞,在那座荒凉的小楼里做出什么叫老满堡联队
丢脸现眼的事,便由全力巴团凑了些钱,逼她们回了老家。又一把火烧掉小楼。烧
到一半,就下雨。反复烧几回,就下几回雨。最后,只好留下那些断墙残壁。在冒
着焦烟的废砖瓦堆上,只有三姨太的那些鱼缸是完整的。过了多半年,还能看得到,
一些肥大的水蛙时时在断壁残墙上爬动,但也仅此而已。她们那几位,的确走了。
有一个连的老兵一直把她们护送(或者也可以说“押送”)到省城的西沟子火车站,
并瞪圆了眼,瞅着她们进了军用闷罐子车,开走。
这女人把车停在天放家门口那棵老榆树下。她从车棚子里往外搬东西。有一个
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帮她忙。她俩先从车棚子里搬出一个用皮条吊在车棚顶梁上的柳
木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还在吃奶的男婴。为了防止他被颠出摇篮,就用一根很宽
的布条把他的下半身缚紧在摇篮里。他常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想把住摇篮的木
框,嘴里呀呀地嘟哝。再后来,那女人独自搬。女孩儿只照看弟弟,同时拿一个用
红布条白布条黑布条黄布条扎成的拂帚,来回地给那匹拉车的老马驱赶伤口上的蝇
虹。这是一匹灰色的骡马。腿根儿、颈圈儿和下嘴唇边上,都有正在渗血的伤口。
它自己也不时抖动稀松的马尾和肮脏的长鬃毛,去驱赶那些越聚越多的蝇虹。
她不断地往下搬。无法想象,她那个看似不大一点儿的车棚子里,怎么能搬得
出那么多的东西。没半晌工夫,她简直搬出了一整个杂货铺,把天放家小半个院子
都堆放得满满登登。她甚至从车棚子里赶出一群活鹅。它们一下地,便伸长了脖子,
摆动它们肥椎似的屁股,满世界地追啄天放家那四匹惊慌的大狗。
她要跟肖天放说话。
天放爹不许天放吭声。
“天放,你只听你爹的,也不听听我说一句!”天黑了以后,她一声声凄怆地
在院子的树篱子墙外头这样喊叫。
下午,村里有几个碎嘴子婆娘和干瘪师爷到天放家来悄悄告诉天放爹,有人瞧
见这娘仁过阿拌河那边的大草滩地,往这边来。她们走一路,老有一块雨云跟着她
们。她们走到哪,这块雨就下到哪。只要她们一过,天就晴。人还说,这女人在雨
地里走,没脚印。只有一条好似虫蜒爬过的痕迹,长长地留在她身后,只不过要粗
大得多。天放爹于是更不许她娘仁进屋,掂着把长长的砍刀,坐守在台阶上,不准
家里任何一个人理睬这娘仨。
半夜后,大放家门口也下开了雨,便听见那女人在雨地里喊:“天放,你爹踉
村里人信不过我,难道你也信不过我?我在雨地里走三圈,你叫你爹拿灯出来照照,
看看有没有脚丫子印?”
大妹二妹大弟二弟端出四盏油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