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炮旅旅长姓那
不去占驾驶座边上那个空位。那位置上早有负责这趟通勤车的一位上土把着。它是
专门留给那个“上等兵”的。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他勤谨、寡言,做完上等兵该
干的事后,绝不过问别的任何一件事。
到这一年的秋天,小老头忽然无心再给他上课了。甚至连着几周,都通知他不
要进城,不要离开要塞。要塞里也在传说,解放军已经占了兰州,正坐着飞机和卡
车,日夜兼程,向这边逼近。要塞司令每天都往城里跑。司务长们便每天都蒸出许
多屉馒头,切成片,晒成干,又把全要塞的柴油桶搜集起来,拿碱水煮过,刷洗干
净,灌满清水,滚到巨大的地下防空洞里码放贮存。做出一罐罐的油泼辣子,分到
各炮班。并把库存的蒜头,也全都分到个人手里。好像已经接到的作战命令是,必
须使用蒜头来加药增强炮弹的穿甲能力。于是在那一段比夏天还要闷热的秋杠头上,
全要塞都弥散着极其浓烈的蒜臭。连肖天放那样从小就吃生蒜长大的家伙,也几乎
要被熏晕了过去。
快到月底,大肚子运输机不断从头顶上飞过,降落城外机场。在炮台上仰着脖
子数飞机的值星官,有一天把脖子都拧了筋,也没数清楚到底有多少架在天上。太
多。但城里却又没传出激战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下令让要塞开炮。有时
零零星星地听到几下枪声,也满不像是真拉开了阵势在跟攻城的解放军干。
又过了几天,听说,城防军司令部已经倒戈起义。但要塞这边却迟迟没接到倒
戈令。几位副司令和几位参谋长、副参谋长、后勤部长、后勤部副部长,在司令部
关起门憋了一整天,等司令的电话。到最后也没等到,才发现,从要塞通往城里的
电话线,早让沿途放羊的家伙割去了。这时,十二位副司令参谋长副参谋长联名签
发了一道命令,让运输团发动所有还能发动的卡车,拉起大炮,往山里开。愿意一
起去山里的,上车。不愿去的,随你待在屋里等城防司令部派人来收编,他们也不
勉强。但也不说到底接到城防军司令部的倒戈令没有,只是把所有的馒头于、清水
桶和油泼辣子全带上了车。
肖天放没走。也没人顾及他。他说动了修械所的几个弟兄,鼓捣着了一辆被运
输团撇下的老爷车,咕咕嗵嗵,一路放着“炮”,往城里开去。出要塞时,一大批
等着收编的弟兄都往车厢里爬。到城边上时,刚过黑山口,车厢里没剩几个了。绝
大多数在半路上跳车跑了,去找这些年在要塞外头认的老乡去了。
玉清住的那个四合院,门大开。北房客厅那八扇格子门也大开。开放磨过身来
看,她卧室的门也开着。院子里那棵最高的海棠树,早已挂满了果。天放最后一次
见到它们时,还绿着的果子,这会儿红了。那时红的,这会儿紫了。那会儿紫的,
现在全跟淤结的牛血一样,黑得叫人心尖发紧。只是静悄悄一个也没少地在枝头k
坠着。
屋里没人。肖天放满世界喊,回答他的也只有在院墙外那一圈白杨树上的黑老
鸽。屋里一点不乱。衣柜里,她那些丝的呢的麻的府绸的香烟纱的织锦缎的海虎绒
的、三十六支七十二支一百零九支的、长的短的开襟的套头的连衣连裤的不连衣不
连裤的……统统都在,一件不少。她四十八双尖头平跟黑漆皮红漆皮白漆皮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