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准黑白进行曲
肖天放被他问得愕愣住了。他忙摇头:“我没杀过人……”
石连德说:“要对我说实话,这一点将来对我很重要!”
肖天放咬着牙说:“我没向解放军开过枪!”手背拍在桌面上,火辣辣地疼。
石连德松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就行。”
肖天放说:“别的……对你还会有啥妨碍吗?”
石连德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肖天放说:“他们把你也监视上了?”
石连德说:“我这会儿还是村长。天放兄弟,你是一个粗人,但身上有一种跟
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正直地活下去吧。也许我太书生气了,但我还要这么说……”
石连德到门外,没让那几名联保队员跟到桦皮搭子去,他借口让他们去护送一
份紧急公文,支开了他们。肖天放和那两位兄弟就此脱身。到湖边上,他放了他俩,
匀出一部分于粮,又给了一点盘缠,三人各奔东西。肖天放去了南磨沟煤矿,隐名
埋姓当了一年多煤黑子,后来从矿上参军,去了朝鲜。南磨沟那些黑洞洞的巷道,
当然不会是他久留之地。
肖天放出走的第三天,区公安特派员带人来拘捕了石连德。理由很简单,他放
跑了重大嫌疑分子肖天放。
宋振和一走五年。到五源城解放时,他已是个营长了。第一次探家,他带了个
警卫员。在这以前,来自五源的消息,吞吞吐吐地总捎带着要说及苏可一点什么,
大概的意思,总是说她不那么安分,好像出了点什么事儿。宋振和心很乱。五年,
无论对谁,都是一种不小的惩罚。回到五源城,他原准备先到军管会民政组去了解
一点情况,或者回城外的宋家庄老宅,听自己家族里的人说点什么。但一进了城,
一见小五河,见到河两岸所熟悉的一切,北码头菜市街被十八家茶馆拱围在中间的
那个壬生坊。八方小吃。黑漆金匾额上刻着真楷大字道家名言“治国如烹小鲜”。
戏园子。老屋下的灰暗和蓝布列宁装的时兴。他哪儿都不想去了,他只想一步迈进
苏可的房里,他要澄清一切流言,也需要一个决绝的了断。是或否。他去推门。他
心跳得厉害。他以为里边没有人。因为他在门口已经站了好大一会儿,没听见里边
有一点声音。屋里并没有别人,只有苏可。
苏可在睡午觉。他以为这样的五年,她会干瘦。但她却丰润。白皙。酣睡中的
惊醒,也没稍许减少她慵倦的富态。甚至可以说,她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像一
个女人。她还穿着一身白地碎花宽袖宽裤口小圆领的细布睡衣。依然是那张深色的
铁梨木老床。铜钩撩起半边蝉翼般细薄的帐纱。她支撑起上半身,在惊骇中本能地
合起松沓的领口。一时间,她认不出撞进屋来的这个瘦高个儿军人到底是谁,她本
能地一眼先被他斜挎在腿胯上的盒子枪震慑。但马上意会到这可能是谁。她没细想,
也不可能细想,便立即向床头一张摇篮扑去。
他也看到了这孩子,不满周岁……她的丰盈,她全部的奶汁,还在哺养这个不
满周岁的孩子。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女人,也是因为有了这个还……不满
……周岁的……孩子……
那么所有的流言并非捏造。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朝头顶上涌来。掏枪。她扑
了过来,栽倒在地板上,匍匐着爬过来,抱住他双腿,哭着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