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木屋泥屋石头屋
的同学平整好了。今天的活儿,只是拣拾去年留下的
苞谷根茬。碰到这种老根疙瘩,播种机的圆片耙、开沟器就伸不进土里,种子就只
能播在浮表土上。黑雀就会来啄了它们去。出苗时就会断条。结果就减产。猪赖瘦。
大家都脱了鞋袜。地里太湿。苏丛也只得脱。走过那个浮着厚厚一层泡沫的沤
肥坑,苏丛战战兢兢。等她走进地里,有十几个男同学早拣出十来米去了。大来拣
在头里。一下地,他的精气神全来了。兴奋得两颊通红。潮湿的风鼓涌起他单薄的
褂子,像蝗虫的翅膀无声扇动。他不时回头来找苏丛。并帮她把她那一趟里的根茬
拣了。过了一会儿,突然他很响地叫了一声:“天爷,咋恁白!”大家被他吓了一
大跳。四周围的雪都已化完,杏花苹果花都还没张开它们的小嘴。天上,雨不再下。
乌云仍很密集。在这片灰秃秃的四野里,还有什么能被称做是“白”的东西呢?大
家更纳闷的是,从来不一惊一乍的肖大来,今儿个是咋的了。大家装作漫不经心,
却都把疑惑好奇的眼珠直愣愣支到眼角的尽头看。
肖大来又嚷了一声:“你们都来看呀!”他向苏丛跑去。他看到苏丛的脚了。
他常年光脚,脚掌是粗硬的,脚背晒得油黑。在阿伦古湖边,他身边的男女老少,
但凡能光起脚时,也总是光着脚的。他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人的脚还能这么细
洁白润。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比诧异但又极其惊喜地看了看苏丛,并且
又嚷了一声:“快来看呀!老天!!”
其他那许多在场的人,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苏丛脚的与众不同。特别是那些成年
人,成年的女人,从苏丛进县中那天起,甚至在有消息说她要到县中来的那天起,
就在背后经常地打听她。议论。比较。偷偷地笑或叹息。也诧异或疑惑或感佩艳羡。
他们只是当面不出声。绝不公开表达自己的惊喜或厌恶。当他们发现肖大来这几声
喊,是冲着苏丛的脚去的,他们觉得这孩子简直疯了。学校管理员忙跑过去,狠狠
地推了肖大来一把,训斥道:“邪门儿!干啥哩?”
肖大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想辩解。管理员又推了他一掌。他踉跄着,
手在空中紧着慢着划拉了好几下,才没有像狗啃泥似的倒下。
所有在场的人都哄地一声开心放怀大笑起来,并且趁机去看刚才还不敢如此放
肆地盯视的苏丛的脚。
苏丛窘迫。着急。不知所措地用一只脚去搓另一只脚的脚背,仿佛这样就能把
自己这一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光脚遮盖起来。结果,反而把前几大刚撒到地里
的羊粪蛋和猪屎蛇,都蹭到了脚背上,让自己一直恶心了许多天。
第二天,她匆匆赶到木西沟去看望大姐。她刚走,学校里就有人议论,说她是
气恼之下才走的。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相信。到第三天,有她一堂物理课。她仍
没回来。不相信的人,也都相信起来。当晚,就有人去校长家,很郑重地劝告校长,
要他重视这件事。苏老师毕竟是县委领导的家属。
苏丛也怨大来不懂事,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好不尴尬。但她知道这孩子并无恶
意。他是真没见过这么白的脚,真惊奇,真欣喜,真还不会掩饰他自己。想到他竟
还有这么单纯的一面,她不禁为他高兴。甚至也去打量自己的脚,多少有些羞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