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种马场
复一年。斑痕累累。阴阳或缺。清一色朱漆地板。自造土暖气。
朱贵铃匆匆赶到会议室,十六位高矮胖瘦不一、但差不多都在四十左右、一身
旧的黄军棉袄裤或粗黑呢中山服伺候的场长,在把朱漆楼板踩得一通乱响之后,早
已在会议室各自拽一把椅子,找靠近烟灰缸或有地方搁他那自带的自制的烟灰碟的
位置落座。当然还带着十六个自备的保温杯。迺发五不喝茶水,他说他是旱鸭子。
他讨厌那些正跟你说着话、开着会、干着活儿、站着队,却老要往厕所跑的家伙。
“婆婆妈妈的,给我滴干净了再来说事儿!没个男人劲儿!”可他爱吃生萝卜片。
人家喝茶抽烟,他面前老有一碟削去了皮,整整齐齐切成长片儿的青萝卜。跑长途。
一车的人都昏昏沉沉东倒西歪瞌睡,他在前座上,精气神十足,掏出小刀,慢慢削
萝卜尔后用他强有力的大臼牙,嘎吱嘎吱嚼出满嘴生脆。有时他还替下老周,自己
开一会儿车。让老周歪在他的座位上,眯一会儿,醒醒神儿。
迺发五三言两语便把他最近这一次跟对方首席谈判代表泅洋接触的情况介绍透
了。现在看来,从官方,从上层,要谈妥这件事,相当困难。今天找大家来,就是
看能不能越过那些地方各级官员,直接找阿伦古湖那许多个渔村的人,用比较适中
的价钱,通融了这档子事,回过头去再打通他们的上层。“各位跟湖边四镇十八村
有什么私人关系,过去打了埋伏,现在这节骨眼儿上,能不能亮一亮?哪怕先找到
一个突破口。谁先交个底儿?”
满屋的肃静。只听见他在脆脆地嚼,慢慢地咽。种马场这儿单有一个砖砌小窖,
窖藏着足够他吃一冬一春的水萝卜这当然也是朱贵铃在设计这幢环形大屋时就考虑
进去的。
总部已经认可了这项引水工程。批准本西沟再扩建十六个农场,投资是固定死
了的。拖一年是它,拖两年拖个三年五载也是它。越拖,就越尴尬。越要爹死娘改
嫁,越会跟豆腐掉在灰堆里一样,吹也不是拍也不是打更不成。的确是个急茬儿。
足有一枝烟工夫,没人吱声。
谁敢当着政委和其他场长的面拍这个硬脯子、揽这瓷器活?在阿达克库都克干
了这么些年场长,不能说没在那四镇十八村里结识几个头头脑脑说话顶一点用的人,
但能不能构成“突破口”,实在心中没底儿。私下,也许可以给政委提供几个线索,
会上可实在不能充这个好佬。
“那个泅洋书记,不就是咱们独立团未团长的连襟吗?这关系多近。不能让老
宋去做做工作?”一个宽下巴、瘦高个儿的场长提议。
很多人都瞟他一眼,觉得他冒失。宋振和这家伙软硬不吃,政委刚用明升暗降
的办法,把他调离独立团,独立团全团官兵还不服,事情正闹在热火头上,政委怎
么可能再求他去做连襟的工作?老宋能忍着不使阴劲儿,拆这边的台,已经满不错
的了。
迺发五没责备这位出了这馊点子的场长。只是不出声地笑了笑。他扫了其他各
位一眼,请他们跟到会的股长们再商量一下,找找这种关系。一个小时后汇报。不
愿公开这种关系的,单独谈。工程一定要按时开工。七万会战大军,一定要按时组
织好。下一步就具体研究那七万人马的组织办法。
场长们走了。朱贵铃也要走。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