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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像对我有点那个……”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一点男了汉肚量!”秦嘉又问,“喂,最近你自己情绪咋样?”

    “还过得去…”

    “什么叫还过得去?死样子!你怎么也学得吞吞吐吐了?”

    “秦嘉,我实在不想在场部待下去了。”

    “你就那么点适应能力?咱们在团校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的吗?要学会适应,才能谈得到改造。况且我们本身对生活也得有个再认识的过程……”

    “秦嘉,我觉得……觉得,对于我,已经不是适应的问题了。我觉得……我已经到了不改变自己,就无法再在场部待下去的地步了……”

    “如果值得这么做,为什么还要犹豫?”

    “这正是我在犹豫的。秦嘉,这么做值得吗?完全改变自己来适应、来求一个‘太平’……真的,再待下去,我就要变了,就要像民间故事里讲的那个吞下了夜明珠的儿子一样。他渴。他心里冒着一大团火,喝多少水也不管用。他把家里的水缸喝空了。把老宅里的水井喝干了。他又喝光了村前的那条河。可他还是渴。心里的那团火还是在烧灼他。他发现胳肢窝下边已经长出鳞片。他的一只脚已经变成了爪子。他的腮边在往外长龙须。他跌跌撞撞向大海跑去。他要变了。他再找不到原来的自己了。他只有变成一条蛇,钻在潮湿的草丛里,或者索性变成一条龙,潜进深海,才能避免被自己的心火烧枯……我觉得我也是这样……”

    “你这情绪很危险……”

    “秦嘉,我不想变……我没想到要做这种改变……付这样的代价……”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有……”

    “瞎说。没出什么大事,你怎么可能……”

    “什么大事也没出。”

    秦嘉定定地看了谢平一会子,连着咽了两口唾沫。那头敲开饭钟。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饭票盒,从洗脸盆里拿出两只搪瓷饭碗,打饭去了。吃饭的时候,干训班里别的上海青年知道谢平来了,便都用筷子插着个苞谷馍,端着碗煮白菜帮子,上这头来看他,刚才去打饭前,秦嘉就关照谢平:“等一会儿,他们来了,你说话注意点。不要影响大家的情绪。那些男生还是很相信你的话的。”谢平答应了她:“你放心。这些话,当然只有在你老阿姐面前讲讲。”

    吃饭的时候,谢平果然很稳静,询问了各连队青年的情况。大家都觉得有必要找个适中的地点,把各连的骨于找来聚一聚。各青年班的骨干队伍八个月来已经发生相当大的分化。原来在上海时认定的骨干,一多半虽然表现仍然不错;但有一部分,由于各种原因,变消沉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的骨干。其中有些表现确实出色。不仅自己干得很好,还能团结伙伴。大家建议,应该把这两部分人都找来。哪怕只是见见面,也能鼓劲。碰头的时间和地点,便委托谢平确定。为了郑重起见,大家还举了下手,表示全权委托。

    谢平往上九里十二队去的时候,秦嘉送了他一阵。刚才伙伴们一致举手时,两人都受了感动。

    送出半里地,谢平执意不肯再让秦嘉往前送了。秦嘉握住谢平的手,叮嘱道:“千万沉住气。阿屠病倒了。上海青年中的党员,只剩你我两个了……”

    谢平握住秦嘉瘦弱细长冰凉的手,心里一阵颤动。他想说句什么,但觉着自己眼眶里痒痒的,有股热热的涩涩的东西往外涌,便赶紧松开秦嘉的手,车转身,背着行李卷,大步流星地走了。

    路面泥泞。林带都迟得很远。渠岸向阳的一面存不住雪,便湿沓沓露出士的本色,在天的蓝和旷野的白中间拉出一条焦黄的直线。谢平就在这条直线上走,像一个蠕动的黑点。渠帮上栽着一行高大的旱柳。那是张扁平的网。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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