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曹楠的第一次讲述
下拦住你开始.您就开始怀疑我了。说起来,那天早上的事,实在也是干得有些莽撞。我本不该去的。但一时头脑发热,没管住自个儿,露了个大怯。后来,您大概就开始时不时地跟踪我了。那回在领事馆路西口齐神父家的小院里.其实我是看出您来了。我当场没吱声.事后也没告诉齐神父。我想我没做啥亏心事,用不着慌神.另外我觉得自己也该表现得成熟一点了。现在,许多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们这一代人愿意不愿意,就把我们摆到了前沿这个位置上,逼着我们掺和进去。我希望自己能沉着冷静,少犯些一时头脑发热的毛病。当然.跟你们这些老前辈比,虽然不能说我们无知.但的确是不够老练,总还是显得稚嫩…… 邵长水笑着问道,我很老了吗?都能算是。老前辈”了? 曹楠微微红起睑说道,我这里说的一老前辈”.是泛指的嘛。您别跟我这么较真嘛. 邵长水又笑道,不较真.不较真.请继续往下说。 曹楠脸上很快褪去了那层淡淡的红晕.低下头,稍稍地乜斜起眼,盯着那已经有一点发暗的房角.发了一会儿呆,大概是在脑海里搜索捡拾被邵长水打断的话头;过了一小会儿.她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早就开始怀疑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们找这个,找那个,最后找了我爸,还找了那个寿泰求.裁是没来找我。为什么? 认为我不值得你们技?如果我真的那么没有价值,那您为什么还要跟踪我?
(这时候,邵长水很想趁机把这个莫须有的“跟踪”向她解释清楚了,但见她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那个“讲述者一角色中去了,觉得此刻还是别打断她的为好,就没在这中间插上话去。)
曹楠说,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们来找我,也以为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等了这么长时间,从初春等到暮春,这都到夏天了,既然如此,我想还是我主动些吧。不管谁找谁,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解决问题。我知道,你们会对我所说的一切,持很大的保留态度。你们不会相信我这么个“小女孩”能在这么大的一件事情里掌握到什么重要内情。恐怕也会对我主动来谈我自己父亲的情况,持极端怀疑的态度。我怕被你们起疑,这也是我迟迟没敢来找你们的一个重要原因。假如被怀疑,假如得不到信任,那一切就都没意义了。
“你们会相信我说的话吗?”说到这里,她突然再一次这么问道,脸色再一次变得非常苍白,不安;一时间,原先就比较尖削的下巴颏变得越发的尖削,原先比较尖挺的鼻尖,这时也变得更加尖挺了。
邵长水没回答她的追问。他根据自己多年来跟一些涉案人打交道的经验,知道其中一些人长期处于焦虑、困惑、绝望和紧张的心理困境中,下意识地会产生一种自闭、自卑和多疑,以至精神狂躁和抑郁的现象。按民间的说法,这些人特爱钻牛角尖死胡同。如果这时你正面去反驳他,或针锋相对地跟他们较劲、抬杠——哪怕你真是为了安慰他们和矫正他们,那也只会加剧他们的这种多疑和狂躁。这时,一个平和的眼神,一杯常见的茶水,或一支廉价的香烟,甚至漫不经心地递过去一块刚烤熟的红薯,或再加上一段或长或短的沉默……也许能让人和事都得以缓解……
曹楠象征性地喝了口水,又捋了捋那几绺再度“流落”到额前来的黑发。邵长水这才发现,在已然二十三四度的气温下,她里边居然还穿着棉毛衫。这使他疑惑起来,不知她脸色的苍白是由于心情的焦虑,还是更主要的由于身体的虚弱? “咱们先谈实质性问题,再来解释我和这些事、这些人的关系。行吗?”她怔怔地问。
“随你。谈什么、怎么谈,一切都随你。”邵长水温和地答道。虽然早就在区图书馆那冷清而又温馨的环境中认识了她,但从来还没跟她单独面对面地长谈过,因此从来也没有这么近地观察打量过她。(这时,那股莫名的香味又时远时近地稍稍环绕过来了。)邵长水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