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罗斌在下乡以前,在市政工程公司他姐姐所在的工地上挑过四个月土。那是开辟一条通往雷锋公社的路,原先有一条简易公路通向雷锋的家乡,弯弯绕绕,又窄,一落雨便泥泞不堪,常常使去雷锋公社参观的人的车辆陷在泥坑里,造成经常性的交通堵塞,有次,一位中央领导来湖南视查工作,临走决定去雷锋的家乡瞧瞧。几辆轿车驶去时快快活活,回来的途中却堵车堵了3个小时,于是市政府作出决定,让市政工程公司新开辟一条直达雷锋公社的六股车道的大马路。
罗斌高中毕业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他变成了家里的正式厨师,早中晚都得站在“轰轰轰”激烈地燃烧着的花生壳灶前手忙脚乱地干着,这让他无限烦躁。大哥那时已回了城,虽未住在家里却每天都带着他的妻子来家里用餐;二哥和他的女友更是天天睡在家里吃;姐姐亦如此,只是他未来的姐夫在单位上负了点小责,不是每天都来,可姐姐的女同事及她过去的女同学却时常来,还有大哥的同学和朋友,二哥的同学及同事,还有……罗斌每天的工作是为10个人搞饭吃,搞得他火星直冒,心里就越来越有气,他当然就一心要摔掉这副重担。一天吃完晚饭,姐姐洗过澡,蹲在厨房门口洗衣服,罗斌却站在厨房门口洗碗。“姐姐,要我到你们那里挑土要不?”他望着他姐姐,“我想赚点钱再下农村。”姐姐望他一眼:“你去挑土,屋里哪个搞饭吃?”“不得饿死罗,”罗斌说,“我又不会在屋里搞一辈子饭。”姐姐说:“这么热的天,你怕挑土是好玩哦?”父亲不反对罗斌去挑土,“让小毛去锻炼下也好。”
姐姐说:“小毛一挑土,那屋里哪个搞饭?”“大家回来再动手搞,”父亲说,“晚一点吃饭也没关系。”“好罗,”姐姐说,“只要他呷得这个苦。”次日一早,他便跟他姐姐去了姐姐所在的工地上。那时他姐姐不再是修路工,而是工地上的测量员,负责测量土方,属于土方队的队长想讨好的对象。姐把他带到了一个姓刘的男人面前说:“喂,这是我弟弟,就在你这里挑土……你不准欺负我弟弟埃”“那我敢的?”姓刘的队长笑笑,“罗姐的弟弟我还敢欺负,我怕你一来脾气我就倒霉了。”待罗斌的姐姐一走开,姓刘的队长说:“你去工棚里拿根扁担,跟着挑土就是。去罗。”
7月的骄阳是那么如火如荼,太阳下少说也有摄氏60度,还得穿长衣长裤和戴草帽,以免把皮晒蜕。几担土下来,衣服便湿透了,粘乎乎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而且头昏眼花腿发胀。他很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但他看到一些年纪大的老男子汉和妇女挑着土来来回回地走着,好像并不是那么累样的,自己就只好咬着牙跟着干。唯一偷懒的办法就是走到工棚处喝碗凉茶,望一眼远景。
一个上午,无论他敞开喉咙喝好多水都用不着小便,因为喝进胃里的水立即从身上的亿万个毛细孔里渗了出来,进一步打湿衣裤,中午吃饭时他吃了一斤,肚子胀得鼓鼓地,喝上一碗凉茶,便学着那些男女捡一块树荫处的草地躺下,把草帽盖在脸上睡觉。他第一次觉得风吹在身上是那么舒服。第一次尝到休息的美味。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开工的哨声把他惊醒时,他感到肩膀、腿和腰哪里都疼。他坐起来,瞥着空漠的山林、远处的房屋和天上飘游着的朵朵白云,他似乎一下子就读懂了生活的艰难。哨声又响一遍后,人们从各处树荫下一一涌了出来,骂骂咧咧地迈进了金灿灿的太阳里。罗斌当然也趔趔趄趄地走进了太阳里。下午挑土时,他的右肩都红肿了,扁担一压上去就疼得他吡牙咧嘴,只好改用左肩挑,且身体弯得如一只大雄虾。整个下午他的脑袋都本本地,汗水在他身上横流,时而把他的眼睛都糊住了,且“熬”得他的眼眶隐隐作疼。
傍晚收工时,姐姐在队长的陪同下测量完土方,走过来对他说:“好累的吧?”姐姐带点讥讽的形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