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
出于对甘局长这种跋扈作风的厌恶,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格外喜欢和段科长在一起搞案子的缘故。当然,论起经验和水平来,纪处长应该是比段科长略胜一筹的。但是对他们这些年轻干部来说,段科长却另有一番独到的魅力,因为他在工作中能和你展开平等的讨论,能很耐心、很郑重地听任何没有经验的侦查员发表自己的意见,能使大家都自动地把一切心思扑在案件上,愿意和敢于大胆地去怀疑,去假设,去建立自己的责任心,而不是被动地去完成领导的意图,附和领导的判断。
也许正是因为这点儿不痛快,他那天才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胆儿,在向纪真汇报完湘西之行以后,他竟然鼓起勇气提起了科长调走这件事情来了。
“处长,我有个意见。”他一紧张,把想好的一大堆拐弯抹角的绕词都给忘了,竟然直通通地说了出来:“这时候干吗把我们科长撤下来呢?”
大陈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弄得有点儿张皇无措。纪真倒是很平静,但还是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追谣办现在也很需要人。”稍停顿了一瞬,又补上一句:“对科里领导的工作安排,你不要乱插嘴。”
一句话,把他弄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接什么话了。一出了处长办公室的门,还没等大陈说什么,小陆倒先嘿嘿地笑了两声,揶揄地说:“我说什么来着,你还非去碰一鼻子灰,真有种。”
……
离预定出发到边境的日子只有两天了。徐邦呈以南州市一个外侨的名义向使馆写的信也发出去了,信的明文不外是一套侨民向使馆要钱要补助之类的常见内容,信中的密写是:“经H市、南州、天津、北京,一切顺利,计划可行。”后面署了徐邦呈的代号“1127”。看起来,已是万事俱备,下一步只看特务机关在盲发电台中如何答复了。
在他们临出发的那天,一直很少在科里露面的段兴玉突然到他们组的办公室来转了转。小陆想跟他说几句这次行动的一些安排,他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冲他们笑了笑,又说:“反正你们机灵点儿就行了,在边界捕特,不比在南州市里,得多注意注意地形。”段科长讲这话的口气看上去很随便,可在周志明听来,却感到有种语重心长的意味。下午,去火车站的汽车已经等在楼下,他跑到处长办公室去叫纪真,走到门口就听见段科长和纪处长在屋里唧唧咕咕地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什么,但似乎感觉到他们是在谈这个案子。段科长和纪处长的私交之深,是他早就了然的,大约他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吧。他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纪真身披军棉大衣,手里拎着个鼓鼓的大皮包,一副行装齐备的样子,看见他便说:“到点了,走吧。”他跟在纪处长后面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段科长,段科长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下,只说了一句:“祝你们马到成功!”他深深地点了点头,他辨不出科长的脸上这会儿是没有表情还是表情复杂,只觉得他的宽大的手掌里有一层冰凉的汗水……他忘不了当时那个情形,不知为什么,那时他突然觉得心里没底,虽然纪处长也和他们同去。
追查反革命政治谣言办公室设在五楼图书室的那三间屋子里。追谣办的主任是处里一位副处长挂名的,三个副主任都是科级干部。段兴玉虽然是最后一个走马上任的,但因为他在全处科长之中“约定俗成”的头牌地位,所以一来就挂了个第一副主任的衔,办公室的人还自动给他安排了个单间。
离开了311案,他的生理节奏似乎也一下子松懈下来了。早上,姗姗而来,晚上,早早离去,从来不加班,也不让下面的干部加班。最近他爱人出差到上海去了,他得顾着给上中学的儿子弄饭,所以还免不了常常借口去局里看看什么的,一溜溜到菜市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