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1)
会为之技痒的。想想,处里那一大堆“文革”前毕业的老大学生,还不就一直是扎在那些平凡、繁琐、甚至是枯燥的基础工作中,度过了最值得留恋的青春岁月吗?什么敌情研究啦,线索查证啦,档案清理啦,资料建设啦,积年累月,默默无闻地干着,而这些年,又只是搞运动,被整,整人,然后就是逍遥,让人心灰意懒的逍遥。比起他们,她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不,她不是看不起成了农民的伙伴和埋身于平凡的老同志,对他们她只有敬佩,但在人们的眼睛里,在人们的议论中,她确是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妞儿”,是吃着甘蔗上楼,节节甜步步高的。
“君君,你说找的那个帮忙送书柜的人,找了没有?”姑妈把头探进来,说了一句,又缩回去了。
帮忙送书柜,谁呢?她是决计不会去找小陆的,沾上他的人情,来日拿什么还?姑妈扯出的这句话,又勾上她的烦躁来。
她,真的是一个“幸福的小妞”吗?如果一个妙龄女子在应有尽有之后,唯独在感情上得不到满足,她能够说是一个幸福的人吗?不,她认为不能。她忘记是谁说过这样一句名言,“爱情是人的生命的一半,假使没有这一半,生活就会有难以弥补的缺憾。”这话是实在的。
她的这一半在哪儿啊?
她一向认为自己在感情上是个粗线条的人,她不习惯苦心观察和分析别人,甚至也懒得去认识和体会一下自己,她没有,也不想有林妹妹式的那种细而又细的灵性与伤感。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停顿下来,安静下来,专门地,去回顾过去和窥探未来,在她还是从未有过的习惯。在她的记忆中,周志明给她的第一面印象,除了那张很中看的脸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周志明跟不熟的人是不爱说话的,不像科里、处里的其他小伙子们那样,在她初来乍到的时候,或哗众取宠,想引起她的注意;或俯首送媚,以博得她的好感;或故作窘呆,以换取她的同情,那帮人有意无意之间使的小手段,她不但心中了了,而且有点厌烦,但那个时候,她也并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会爱上一个当时她毫无一顾的人。不,她并不看重人的外貌,也不是看上了他在业务上受培养受重视的地位?穴这一点不管年轻干部们是否公认,反正老同志背后都是这么评定的?雪,她对周志明的最初的好感只不过是因为他在他们新来的同志面前,从来没有老侦查员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对她,也没有其他追慕者那种动机昭然的殷勤。他的天性忠厚;他的为人随和;他的委屈求全;他的总爱替别人操心的习惯,全都是在无形中被她一点一点地感受到的,以至于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周志明的影子就开始勾留在她的心室一角了。但是,当一个怀春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除了怦然心跳之外,有谁能够很快地把朦胧的感觉转化为明确的理念,产生具体的愿望和实际的行动呢?她对这事,就和搞案子一样,既缺乏经验又缺乏胆量。等到她明确了信念,而且建立了胆量的时候,一切都迟了,周志明一车轱辘撞出个施肖萌来。她没有料到,老实汉子的罗曼史也会发展得如此神速,才几个月的工夫,已是“九尽杨花开”了。
现在,周志明是个有了归宿的人,按理,她不应该再作非分之想了,应该放弃他、疏远他。这个理智的念头也的确无数次地控制和约束过她的感情与向往,却又无数次被感情和向往的冲击所打破。也许正因为她的爱一开始就面临着幻灭的威胁,所以有时候就更加显出超常的坚固和迫切,她居然抓住周志明在去湘西之前托她给施肖萌捎信儿的那个机会,跑到施肖萌的家里来了。这是她过去绝对不会干的事,也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怀了损害别人的动机去干的事!
这都是为什么呀!她为什么要去找施肖萌?为什么要主动向周志明透露施肖萌父亲不体面的现状?难道爱情达到炽点,就没有理性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