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一次透析的,就是她在静源里的那套空房子。艾丽和阿欣都不在了,她可以再租出去。她在报上很便宜地挤上了一条只有几个字的租房广告,然后又去静源里收拾房子。艾丽和阿欣在这里还留了不少东西,没用的都处理掉,有用的都归拢好,打进了几个大包裹和纸箱子,连同她自己的一些不舍得扔的,统统堆到了封闭的阳台去。这样就可以把三个房间都腾出来租出去,她每个月大概就能收到至少两千五百元到三千元的租金。
阳台本来就是个储物间,存放的都是些长年不用的杂物,平时很少有人进来,积年累月的尘土让人难以插足。林星把那几个大包和纸箱搬进来之前,需要先把阳台上原有的东西挪挪窝,好腾出一些空间。这是一件很脏很累的活儿,对她来说犹如一场艰苦的战争。她挪了几件便体力透支,不得不坐在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电视机的纸箱上,干呕一阵,恢复一阵,然后再接着动手。那个干净些的纸箱子也是所有东西中最沉的,于是就成为这场战争中最艰难的一役。她挪了几下心里忽然怀疑,这箱子怎么这么新呢,显然不是一件尘封经年的旧物。她撕开上面也像是新贴上去的塑料胶纸,打开箱盖,里边是几件旧衣服。奇怪的是,竟都是些男人的衣服。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一层一层翻下去,手指突然触及到一种不软不硬的东西。阳台肮脏的玻璃上射来秋天的阳光,把箱子的内壁框成一个方正的阴影,在那阴影的深处,她看到了一片朦胧的颜色,她被那阴沉的、罪恶的、每一个人都肯定会熟悉的金钱本色,彻底地惊呆了!
她惊呆了很久才让自己相信,她眼睛看到的,确实是整整齐齐码放了几乎大半个箱子的不计其数的人民币!这些人民币显然是从银行取出就从未动过的,一万元一捆,封条井然。封条上红色的出纳印记,还那么新鲜触目。她压制着激烈的心跳——不是喜惊,而是恐惧——粗粗地清点了一下,越点到后来她的双手越是发抖:一共是七百九十九万元整!她也知道少了的那一万元是去了哪里。
她也知道,这就是吴长天、李大功、刘文庆为之搏杀殒命的那笔巨额赌注。
这也是吴长天以生命为铺垫,留给儿子吴晓的最后遗产!
这箱钱让她在刹那间洞悉了包藏在刘文庆和吴长天那么多闪烁言辞背后的全部秘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部拍案惊奇的全部谜底!
林星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病入膏肓了,她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生命历程的十字路口,已经看得见那座凄风苦雨的阴阳牌楼。这并非仅仅是听信医家危言,连她自己的感觉,也证明了这一点。除了恶心呕吐的症状日渐加重,她还常发低烧,肩部像中了风湿似的寒疼难忍,血压也高得极不正常。医生说:“这都是因为肾。”
像是为了呼应这些症状,她验血验尿的各项指标——尿素氮、肌肝等等,全都破位上扬。按照这种情况,透析必须立即恢复到每周三次。最好,有条件的话,每天一次。再有条件的话,应该马上做一个肾移植的手术。这个病不难治,治疗的方案都简单明了地摆在那儿了,唯一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钱呢?
医生说:“你爱人到哪儿去了?你叫他到医院来,我们得和他谈谈,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怎么他现在不露面了?怎么那么不负责任!”
林星遮掩:“他出国了,出国有事去了。”
医生说:“出国,那更应该有钱了。”
林星草草地解释:“我怕他担心,所以没敢告诉他。”
医生搞不清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便刨根问底,于是换了方向:“那你们单位呢,让你们单位来人,单位知道你的情况吗?”
林星也只能编造:“我没跟单位说,单位知道我有这病该不要我了。”
医生说:“要这样的话,那别怪我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