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进,踩着的是一片黑夜中的柔软的棉花。”
就在这时,李水珠突然趴在崔亚明的肩膀上哭泣起来,这是她出逃之后第一次哭。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哭泣,哭泣是需要环境来衬托的,哭泣者如一片朝露般纷纷扬着身体中涌现出的泪腺,它需要洒落或凝固在物体之上。现在,李水珠寻找到了男人的肩膀,泪水很快濡湿了他的衣服。然而,崔亚明却赤裸地说:“逃跑并不是好办法,我们应该回去,面对李水苗的档案,我们应该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有些事情是无法说清楚的。比如,她坠楼了,她站在22层楼朝着楼下飘去,为什么这样做,我们能替代她说话吗?”
崔亚明说:“竟然没有任何目击者,因为楼太高了,竟然没有任何人看见她上楼,所以,她必须死,这就是宿命。”
现在,他们松开了已经彼此相拥在一起的身体,崔亚明说他得赶回去,他的工作室在那座城市,而且他将在不久之后举办一次画展,他不能逃跑,而且他不喜欢奔逃,带着他的绘画板逃跑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李水苗吗?她死了,她为什么死是一个谜,所以,公安局在调查这个案件。那就让他们调查好了,如果你想逃就逃吧,因为你跟李水苗是姐妹,你当然受不了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它太意外了,意外得在那天中午,我在报上看到那幅照片时,我仿佛看见苍穹在我旁边裂开了缝隙……
很显然,她是必须出逃的,她跟别人不一样,在这个上午,经历了绝望的身体交媾之后,他们又开始面对现实。李水苗死亡给他们带来的惊悸,两个人的惊悸不一样。与李水珠相比较,崔亚明的惊悸是从男性身体中发出来的,他像李水珠所猜测的一样,在他们关系之中与李水苗在后期发生了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现在,两个人都不想揭开这个故事的混乱,两个人都承载着死者离去的沉重,只不过这沉重的尺码不一样。李水珠非走不可,而旅馆也只是她的栖身之处。崔亚明给了她一些钱,可以让她度过一些时间,但不会太长。我们需要钱,是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只有超人不会受钱之束缚,而凡夫俗子都会伸出手来,哪怕是正人君子和优雅之徒也都需要触摸到钱。没有钱,我们甚至连呼吸也会窒息,这就是为什么,李水珠从崔亚明手中接过钱,感受到的逃亡之路又一次经历了转折时期。
因为,人不可能长久地在旅馆里,人可以有长久地沉溺于交媾,哪怕是狂风暴雨的交媾,哪怕是和风细雨似的交媾,也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