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感,把李水苗坠楼事件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并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你就是把李火苗推到楼下的罪人,所以,你必须逃逸,这种罪恶感越来越演变为事实,越来越强烈地捆绑住了她不自由的身心。
所以,她害怕灯光。然而,她只有这个夜晚,天亮之前,她必须赶到火车站,她正在越来越清晰地、越来越模糊地建立起自己的游戏规则,似乎缺少它,她就会失去方向。所以,她已经悄然地把钥匙插进了孔道,然而,钥匙仿佛失去了旋转感,就像人失去灵性一样。慢慢地,她感到了钥匙的生涩,她肯定地告诉自己说:崔亚明已经换了锁,也许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极时地换了锁。她骤然感到崔亚明的狡黠,当一个人感觉到处境受到威胁时,很自然地就会变得狡黠起来,这是人性的因素之一。她恨不得快一些进屋,然而,她手里缺少工具。而且撬门很危险,如果被旁边的邻居发现她又会变成小偷。
看来,旁边的邻居的存在就像斑马线的街灯一样互相衬托照耀着街道和行人的影子。你无法避免与邻居们不来往,李水珠不想惊动邻居,她把手放在门上,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她要用最为正常的敲门方式来吸引崔亚明的耳朵。果然,崔亚明来开门了,当然他问了一声:是谁?她说是我,她的那个自我很纤细,从现在看来她要把一切都变得纤细,包括自己的声音,她正在探索,总结一种逃逸术,她要一步又一步地设法脱身,至于未来在哪里,她不知道。
今晚,竟然只有崔亚明独自一个。她原以为崔亚明又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崔亚明身边不会缺少女人。而今晚,崔亚明正支着画架,他在工作着,他一打开门就嗅到了浓烈的油彩味道,他见她很惊讶,他很快地掩上了门。
他说:“你回来了。”他点点头,环顾着房间,首先,她必须弄清楚是这房间里到底有没有女人,她经过了那种想独占崔亚明的情感过程。已经过了嫉妒期,那种像枝蔓一样任意 穿行,像虫咬噬她身心的嫉妒期已经过去了,她弄清楚了房间里有没有女人之后才对自己说:从像册中取出自己照片的时刻已经到了。她从画室的一角取出了寻本像册,崔亚明一直在观察她,她像一个不速之客一样使崔亚明显示出了不安。
直到她翻开像册,崔亚明才告诉她,与她有关的照片、与李水苗有关的照片都已经被他认真地处理掉了。她睁大眼睛说:“你是怎么处理那些照片的?”崔亚明掏出了一只不锈铜的打火机说:“当然是焚毁,自从警察让我作最初一次笔录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其中会有一种牵连,所以,我开始了销毁你和李水苗照片的某个时刻。虽然那些照片很珍贵,我依然要销毁它们。我正办画展,我没有精力和时间来解释这一切,李水苗的死已经一次次地影响了我正常的生活,因为警察一次又一次地开始传唤我,这一切让人心烦,你到好,可以插翅飞翔,而我只能困在原地……”李水珠抬起头来看着昔日的男朋友,确实,像册再也没有一张照片了,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而且看上去,崔亚明似乎也希望她快一些离开。